林漪被蔚呈肃如此禁锢着,虽是一个坐着,一个跪在,但他此刻俯身下来,两人却离得极近。

她的呼吸不受控地错乱了起来,竟觉得,比刚才在未央宫还要紧张。

“回皇上,妾身……是通过您的反应猜到的!”

“朕的反应?”蔚呈肃轻轻放开了她,表情有些玩味:“朕做了什么?”

在这方面,林漪不敢隐瞒,便娓娓道来:“皇上有所不知,这‘沉香醉’有一特别有效的解药方子,名为五味汤。院判大人见多识广,如果您真的中了这个媚毒,他多半会给您用上此药方。”

“可这汤药,人一旦服用,必会腹泻,还会被催吐,以达到解毒的疗效。而且,因精元损耗,会出现嗜睡、精神萎靡、脸色苍白、嘴唇干涩等诸多不良反应。但妾身却听人说,您这几日公务繁忙,每日都很晚才睡,不似服药之后该有的样子。”

蔚呈肃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朕这几日,并没来过后宫吧?洛美人居然对朕的起居时辰,都这么清楚?”

她赶紧解释:“其实是妾身心系龙体,才特意打听了一番,并未窥测君心的意思,真的只是出于关心!”

“单凭这一点,你就确定了?”

以防蔚呈肃怀疑那日香膏里的“沉香醉”是出自她之手,林漪又补充了几点:“加之,院判大人自那晚之后,未再当值。按理说,龙体欠安,他身为主治太医,定会时时观望您的情况,不敢掉以轻心。可他却连宫门都不入,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蔚呈肃点了点头:“有道理。”

“最后,便是今日见到皇上您。您精神焕发,毫无病容,一看就是体魄强健的模样。以上种种都让妾身觉得,您应该是没有中毒的。”

她条理清晰地说完,蔚呈肃才笑着点了点头:“如此,倒也合情合理。起来吧!”

因为跪得时间久了,她乍一起身,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地。

蔚呈肃直接伸出手臂,将她稳稳拉住,并将林漪揽着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眼下,正是服软撒娇的好时机!

林漪当机立断,直接倾着身子钻入了蔚呈肃的怀中,恨不得将身体揉进他的骨骼之中。

“皇上,妾身真的知错了,不论你想怎么罚妾身,妾身都无怨言。”

蔚呈肃垂下眼帘,盯着她美艳白皙的侧脸,勾了勾唇角,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朕的容儿天资聪慧,才智无双,得卿如此,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轻易地罚你。”

林漪悄悄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那皇上,是不生妾身的气了?”

“不生气。方才在未央宫见你蒙冤,就算你不让朕作证,朕也打算找个理由替你开脱。可你自己想了个更好的法子,倒是让朕省心了不少。”

是吗?林漪在心中忍不住质疑起来。

她对他而言,就像是随性撩逗的阿猫阿狗,或许有点喜欢,但可谈不上深情厚谊。

蔚呈肃当真会为了她,不顾宫规制度和众人的反对,饶恕她吗?

多半是不可能的!

但她还是满脸开心地搂紧了蔚呈肃的腰:“妾身就知道,皇上是疼爱妾身的!”

不过下一瞬,她突然想到了另一桩事,忍不住试探地问:“既然您没有中毒,那院判大人当日在太极殿外那样说,也是得了您的授意吗?”

蔚呈肃“嗯”了一声:“容儿这是好奇,朕为什么要让院判当众那么说吗?”

她按捺住心里的惊疑,尽量镇定地开口:“确实是好奇的。毕竟,院判声称您的龙体抱恙,林婕妤作为那几日接连侍寝的妃嫔,难辞其咎,也因此被降了位份。可您既然知道,她没有下过‘沉香醉’,为何还要责罚她呢?”

“她确实没有对朕用过‘沉香醉’,可并不代表她是无辜的。”

听蔚呈肃如此说,林漪不由坐正了些,越发感到费解。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蔚呈肃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她用了其他的**。如果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用了,含香丹。”

林漪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含香丹?这就跟她最开始的猜测一致了。

可蔚呈肃不通医术药理,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问,朕是如何知道的?”

林漪愣愣地点头。

“朕以前还做王爷的时候,在颂王府,曾有一个侍妾对朕用过此物。不过当时,朕只觉得她的身上有股好闻的香气,让人闻了心情愉悦,再无其他。但翌日,那侍妾就被府中一个嬷嬷告发,私用**。朕也因此,知道了这个东西。”

“您还是颂王之时,岂不是十几年前了。含香丹的味道竟这般奇特,能让您至今留有印象?”

见她惊奇,蔚呈肃解释起来:“其实,是朕很喜欢这个味道,所以之后有较长一段时间,朕会让近身伺候的丫鬟口服此香,这样她们靠近朕,都会让朕心情变好。”

林漪不由瞪大眼睛,蔚呈肃看起来正儿八经的,还有这种癖好呐?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不过后来问了院判,说是含香丹效用虽低,最好不要长期使用,不然也会有损心智。”

林漪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不能一直用的,偶尔助助兴倒是无妨。”

“因此,这宫里后来就没人再用了。直到,朕在林妙的身上,闻到了这股熟悉的香气,虽然她故意用浓烈的香膏掩饰住了,朕还是能感觉得到。”

听蔚呈肃这么说,林漪简直哭笑不得。

敢情林妙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她以为不声不响无人察觉,实际上是碰到深谙此道的行家了。

林漪一琢磨,露出恍然的神色:“所以您知道她虽然没用过‘沉香醉’,但确实用了其他手段来争宠。之后您故意安排院判那么说,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算是吧。”

闻言,林漪越发心惊。

恐怕,他也一早就知晓了,林妙在南诏寺帮了安乐公主绝非偶然,而是有意为之。

他对林妙,看似纵容,实则又有打压之意。

帝王之心,当真是云谲波诡、深不可测!

“对了,容儿。”他突然开口,林漪下意识看了过来。

蔚呈肃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朕还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你是如何看待的?”

“皇上要问什么?”

他的目光幽深,像是有看透人心的力量:“那一晚香膏之中,被院判查出来的‘沉香醉’,究竟是谁放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