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钦差大人不见?”

桑顺土司派来向朝廷求和的军师,剧本都想好了,只等见到韩影,两边互相给个台阶下,这次叛乱便圆满完成了。

没想到来到衙门,衙役得知他的身份和来意后,既没有请他到门房歇脚,也没有给他碗水喝,只是一脸冷淡的让他在门口“等着”。

军师憋了一肚子气,他可是土司派来的,衙役这个态度,分明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更重要的是没有把土司放在眼里!

但,谁让眼下撑不下去的是土司这边呢,衙役无礼,军师也只能忍了。

站在衙门口等了半天,那衙役才出来。

却说韩影不肯见他。

军师顿时蒙了,一瞬间脑海里转过好几个念头。

韩影的态度这样强硬,是不打算议和了吗?

或者只是在摆谱端架子,逼土司低头?

韩影又有什么底气不议和呢?

想也没用,韩影说不见就不见,衙役甚至狗仗人势,连推带失的赶军师走开。

军师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了。

用最快速度返回山里。

很快,钦差拒绝接见军师的消息,便在乱军中传开了。

其他人或是气愤韩影给脸不要脸,或是嚷嚷着要给朝廷一点颜色看看。

桑顺的长子容达却从这条消息里看到了自己出人头发的希望。

容达是桑顺的女奴生的,生母出身份,连带着他这个儿子也被人看不起。

他从小不受桑顺待见,弟弟们更是对他没有半点尊重,甚至把他经常当奴才使唤。

同样都是土司的儿子,而且容达还是长子,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容达自然不服气受欺负,更不愿放弃成为继承人的机会。

他心里清楚,桑顺可能把土司的位置给任何一个儿孩子继承,唯独不会是他。

眼下他的机会来了。

容达读过不少大乾的书,尤其是史书。

史书上记载着不少大乾历朝历代处理蛮夷的方法。

以夷治夷是大乾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容达愿意充当这个“治夷”的“夷”的角色。

他相信朝廷不会拒绝他。

理由正是他足够弱。

既没有母族帮衬又没有亲信撑腰,只能完全依附朝廷。

而且他长子的身份,比其他人更加名正言顺,朝廷有什么理由拒绝?

容达怀揣着这份希望,趁夜色偷偷溜山下,来见韩影。

韩影倒是见了容达,还请他喝了一杯茶。

却也仅此而已。

对容达暗示的快成明示的想要投靠朝廷的意思,硬是装作没听出来。

喝完茶便说有重要的事,打发容达滚蛋。

容达冒着被桑顺发现受罚的危险跑来见韩影,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态度极其卑微诚恳的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大人,我用我最珍贵的一切向你发誓,我决不会不背叛朝廷。”

韩影对他的誓言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叫他一起上车,不多时来到一处官学门前。

官学正在进行开学典礼。

新漆的门脸,墙皮也是新粉的。

门前围着不少人看热闹。

十几个高矮不一的孩子,穿着清一色的淡青色棉布袍子,像模像样的拜孔子像,拜先生。

容达不明所以,他是来谈投诚的事,韩影带他来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韩影接下来的话,解开了他的心中疑惑。

“官学完全是免费的,包括笔墨、住宿,一季两套衣服和餐食。”

“山民的子弟前来读书,读的好,学里还会额外奖励一些钱。”

“不仅如此,将来山民的子弟考乡试、府试,盘缠都由学里负责。”

“你说山民会不会愿意送子弟来学里读书,谋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会,当然会!

想过好日子,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愿望。

只是山民生活困苦,更没闲钱供娃娃读书。

官学这些举措一出,还有谁会不愿意!

可是如此一来,山民的娃娃吃着朝廷的餐食,读着朝廷的书,接受朝廷的教化,这一家人自然都要说朝廷的好话。

至少不敢与朝廷对着干。

再往深处想。

土司凭什么敢时不时叛乱,不正是倚仗山里地形复杂,外人进了山根本找不到路吗?

子弟参加考试,要有朝廷认可的身份,便要办鱼牌,上鱼鳞册,登记清楚家里住的地方。

这这这,这不等于是把山里的情况向朝廷公开了吗?

当然,土司肯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山民想让子弟出人头地,就只能下山。

到时土司拦还是不拦?

拦,肯定是拦不住的,硬要拦就要动用武力。

如此一来,山民便会恨土司断了他们家族兴旺的希望。

以后谁还会对土司忠心?

不拦,山民都跑去山下安家了,剩土司一个光杆司令在山里,又有什么意义?

更可怕的是,人都是自私的。

这些娃娃真考出个功名,会不会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主动将山里的情况出卖给朝廷?

答案不用想,必然是肯定的。

仅是一个官学,就足以将土司逼到无路可走。

难怪他提出投诚,韩影没有半点心动的意思,朝廷此举无疑是想彻底铲除土司的存在啊!

容达吓出一身冷汗,心里却还有一丝侥幸,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战战兢兢向韩影求证。

“大人,滇红百姓能为朝廷出力,是应该的。”

“只是也会有人反对吧。”

韩影深深看他一眼。

“不会有人反对,如果有,就让这些人不存在。”

完了,完了。

自己猜对了。

朝廷是要对土司下死手了!

容达的心冷了半截,也不敢再想接任土司之位了,只想撇清与桑顺的关系。

“看着这些娃娃能穿的这样体面,在官学读书,我真的很羡慕。”

“我虽是桑顺土司的长子,却因生母出身低微,从小就被人看不起,父亲希望我死,弟弟们也把我当成奴仆一样呼喝驱使,唉,活的还不如普通山民。”

韩影听出容达的意思,对他却没有多少同情。

活的那么辛苦,自己不想办法反抗或者逃离,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