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多疑濂溪出于希夷,又云为禅学,其诸子皆学佛。”可学云:“濂溪书具存,如《太极图》,希夷如何有此说?或是本学老、佛而自变了,亦未可知。”曰:“尝读张忠定公语录,公问李畋云:‘汝还知公事有阴阳否’云云,此说全与濂溪同。忠定见希夷,盖亦有些来历。但当时诸公知濂溪者,未尝言其有道。”可学曰:“此无足怪,程太中独知之。”曰:“然。”又问:“明道之学,后来固别。但其本自濂溪发之,只是此理推广之耳。但不如后来程门授业之多。”曰:“当时既未有人知,无人往复,只得如此。”(可学)
“濂溪在当时,人见其政事精绝,则以为宦业过人;见其有山林之志,则以为襟袖洒落,有仙风道气,无有知其学者。惟程太中独知之。这老子所见如此,宜其生两程子也。只一时程氏,类多好人。”举横渠祭太中弟云:“父子参、点。”又祭明道女兄云:“见伯淳言:汝读《孟子》有所见,死生鬼神之蕴,无不洞晓。今人为卿相大臣者,尚不能知。”先生笑曰:“此事是讥富公。”窦问:“韩公一家气象如何·”曰:“韩公天资高,但学识浅,故只做得到那田地,然其大纲皆正。”又云:“明道当初想明得煞容易,便无那渣滓。只一再见濂溪,当时又不似而今有许多言语出来。不是他天资高,见得易,如何便明得·”德明问:“《遗书》中载明道语,便自然洒落明快。”曰:“自是他见得容易。伊川《易传》却只管修改,晚年方出其书。若使明道作,想无许多事。尝见门人有祭明道文云:‘先生欲著《乐》书,有志未就。’不知其书要如何作。”(德明)
问:“明道、濂溪俱高,不如伊川精切。”曰:“明道说话超迈,不如伊川说得的确。濂溪也精密,不知其他书如何,但今所说这些子,无一字差错。”问明道不著书,曰:“尝见某人祭明道文说跷蹊,说明道要著《乐》书(乐音洛),乐,如何著得书·”(德辅)
汪端明尝言二程之学,非全资于周先生者。盖《通书》人多忽略,不曾考究。今观《通书》,皆是发明太极。书虽不多,而统纪已尽。二程盖得其传,但二程之业广耳。
二程不言太极者,用刘绚记程言,清虚一大,恐人别处走。今只说敬,意只在所由,只一理也。一理者,言“仁义中正而主静”。(方)
濂溪静一,明道敬。(方子)
明道说话浑沦,煞高,学者难看。
明道说底话,恁地动弹流转。(方子)
明道语宏大,伊川语亲切。(方)
明道说话,一看便好,转看转好;伊川说话,初看未甚好,久看方好。(义刚)
明道说话,亦有说过处,如说“舜有天下不与又其说阔,人有难晓处,如说“鸯飞鱼跃”,谓“心勿忘勿助长”处。伊川较子细,说较无过,然亦有不可理会处。又曰:“明道所见甚俊伟,故说得较快,初看时便好,子细看亦好;伊川说,初看时较拙,子细看亦拙。”又曰:“明道说经处较远,不甚协注。”(扬)
说明道言语侭宽平,伊川言语初难看,细读有滋味。又云:“某说大处自与伊川合,小处却持有意见不同。说南轩见处高,如架屋相似,大间架已就,只中间少装折。”
“明道曾看释、老书,伊川则庄、列亦不曾看。”先生云:“后来须著看。不看,无缘知他道理。”
伊川《好学论》,十八时作。明道十四五便学圣人,二十及第,出去做官,一向长进。《定性书》是二十二三时作。是时游山,许多诗甚好。(义刚)
问:“明道可比颜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明道可比颜子。孟子才高,恐伊川未到孟子处。然伊川收束检制处,孟子却不能到。”(煇)
窦问:“前辈多言伊川似孟子。”曰:“不然。伊川谨严,虽大故以天下自任,其实不似孟子放脚放手。孟子不及颜子,颜子常自以为不足。”(德明)
郑问:“明道到处响应,伊川入朝成许多事,此亦可见二人用处。”曰:“明道从容,伊川都挨不行。”陈后之问:“伊川做时似孟子否·”曰:“孟子较活络。”问:“孟子做似伊尹否·”先生首肯,又曰:“孟子传伊尹许多话,当时必有一书该载。”(淳)
问:“学于明道,恐易开发;学于伊川,恐易成就。”曰:“在人用力。若不用力,恐于伊川无向傍处。明道却有悟人处。”(方)
伊川说话,如今看来,中间宁无小小不同,只是大纲统体说得极善,如“性即理也”一语,直自孔子后,惟是伊川说得尽。这一句便是千万世说性之根基!理是个公共底物事,不解会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坏了著修。(贺孙)
明道诗云:“旁人不识予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此是后生时气象眩露,无含蓄。(学蒙)
或问明道五十年犹不忘游猎之心,曰:“人当以此自点检,须见得明道气质如此,至五十年犹不能忘。在我者当益加操守方是,不可以此自恕。”(卓)
东坡见伊川主司马公之丧,讥其父在,何以学得丧礼如此,然后人遂为伊川解说,道伊川先丁母艰。也不消如此,人自少读书,如《礼记》《仪礼》,便都已理会了。古人谓居丧读丧礼,亦平时理会了,到这时更把来温审,不是方理会。(贺孙)
因论司马、文、吕诸公,当时尊伊川太高,自宰相以下皆要来听讲,遂致苏、孔诸人纷纷。曰:“宰相尊贤如此甚好,自是诸人难与语。只如今赌钱吃酒等人,正在无礼,你却将《礼记》去他边读,如何不致他恶!”(扬)
伊川令吕进伯去了韩安道。李先生云:“此等事,须是自信得及,如何教人做得!”(扬)
至之问:“程先生当初进说,只以‘圣人之说为可必信,先王之道为可必行,不狃滞於近规,不迁惑於众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何也·”先生曰:“也不得不恁地说。如今说与学者,也只得教他依圣人言语恁地做去。待他就里面做工夫有见处,便自知得圣人底是确然恁地。荆公初时与神宗语亦如此,曰:‘愿陛下以尧、舜、禹、汤为法。今苟能为尧、舜、禹、汤之君,则自有皋、夔、稷、契、伊、傅之臣。诸葛亮、魏徵,有道者所羞道也。’说得甚好,只是他所学偏,后来做得差了,又在诸葛、魏徵之下。”(义刚)
有咎伊川著书不以示门人者,再三诵之,先生不以为然也,因坐复叹,先生曰:“公恨伊川著书不以示人,某独恨当时提撕他不紧。故当时门人弟子布在海内,炳如日星,自今观之,皆不满人意。只今《易传》一书散满天下,家置而人有之,且道谁曾看得他个!果有得其意者否?果曾有行得他个否·”(道夫)
闻伯夷、柳下惠之风者,顽廉薄敦,皆有兴起,此孟子之善想像者也。“孔子,元气也;颜子,和风庆云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此程夫子之善想像者也。今之想像大程夫子者,当识其明快中和处;小程夫子者,当识其初年之严毅,晚年又济以宽平处。岂徒想像而已哉?必还以验之吾身者如何也。若言论风旨,则诵其诗,读其书,字字而订之,句句而议之,非惟求以得其所言之深旨,将并与其风范气象得之矣。(大雅)
书无所不读,事无所不能,若作强记多能观之,诚非所以形容有道之君子。然在先生分上正不妨。书之当读者无所不读,欲其无不察也;事之当能者无所不能,以其无不通也。观其平日辩异端,辟邪说,如此之详,是岂不读其书而以耳剽决之耶?至于鄙贱之事虽琐屑,然孰非天理之流行者?但此理既得,自然不习而无不能耳。故孔子自谓“多能鄙事”,但以为学者不当自是以求之,故又曰“不多”也。今欲务于强记多能,固非所以为学。然事物之间分别太甚,则有修饬边幅,简忽细故之病,又非所以求尽心也。(镐)
伊川快说禅病,如后来湖南、龟山之弊,皆先曾说过。湖南正以为善。龟山求中于喜怒哀乐之前。(方)
居仁谓伊川颟顸语,是亲见与病叟书中说。(方)
伊川告词如此,是绍兴初年议论,未免一褒一贬之杂也。(谟)
程先生传甚备,见徽庙实录,吕伯恭撰。(振)
闾丘次孟云:“诸先生说话,皆不及小程先生,虽大程亦不及。”曰:“不然。明道说话侭高,那张说得端的处,侭好。且如伊川说‘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段宽而不切。如横渠说‘心统性情’,这般所在,说得的当。又如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也。”直卿曰:“如何·”曰:“程子之说固好,但只浑沦在这里。张子之说,分明便见有个阴阳在。”曰:“如所谓‘功用则谓之鬼神’,也与张子意同。”曰:“只为他浑沦在那里。”闾丘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曰:“只这数句便要理会。明便如何说礼乐?幽便如何说鬼神?须知乐便属神,礼便属鬼。他此语落著,主在鬼神。”因指甘蔗曰:“甘香气便唤做神,其浆汁便唤做鬼。”直卿曰:“向读《中庸》所谓‘诚之不可掩’处,窃疑谓鬼神为阴阳屈伸,则是形而下者。若《中庸》之言,则是形而上者矣。”曰:“今也且只就形而下者说来。但只是他皆是实理处发见,故未有此气,便有此理;既有此理,必有此气。”(道夫)
今且须看孔、孟、程、张四家文字,方始讲究得著实,其他诸子不能无过差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