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胶状物质向她靠近,又悄悄离开,好像不确定眼前这个是否是主人要找的人。

少年垂眸看着她,从台阶上走下来。

他来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博弈,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在过分逼真的幻想里。

可有些人,看到她的那一眼,就知道她是真的。

强烈的血脉压制让唐念瞬间像只被逼近牢笼里的待宰羔羊。

垂着纤细的颈,在他面前低下头。

塞缪尔的步伐并不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修长的腿停在她面前,白衣黑裤,像午后散步停顿在某处景致前的慵懒贵族。

抬手,捏着唐念的下巴。

将她的下唇捏开。

“你需要的是血液。”

冰凉的指腹抵着唇瓣,声音愈发轻柔,“张嘴。”

塞缪尔有一双极其好看的手,像工艺品一样白皙无瑕,手背上的皮肤极薄,透着下面淡淡的青筋,指骨修长,犹如精心雕刻成型的羊脂玉。

唐念从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张着嘴,任由工艺品般漂亮的手指探进自己唇里。

冰冷的触感碰到了舌尖,她浑身紧绷,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身体被血脉压制得死死的,好像塞了一团又一团棉花,骨头都被抽走。她毫不怀疑,只要塞塞缪尔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时候,她就会像烂泥一样摔倒在地。

冰冷的指腹贴着她圆钝的齿挪动,一寸寸仔细地摸索。

少年微微皱眉。

“没长牙。”

唐念: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这不叫没长牙,只是没长出吸血鬼狩猎的尖牙而已。

对方垂下眼眸,对上唐念的神情,那双紫色的眼睛缓慢亮起来,在昏暗的后厨里泛起瑰丽惊人的暗紫色光晕。

他好像读懂了唐念的表情,忽然轻笑了一下,语气分外缱绻,

“不高兴了?”

声音莫名的勾人,唐念耳根痒痒的。

香甜的气息顺着口腔里的手指一点点刺激着她,拉扯着唐念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她极力克制,口腔里的唾液却越分泌越多,被引诱得头晕目眩。

忽然,塞缪尔捏捏她的下颌。

“咬一下。”

咬哪?

他的指腹抵在她牙齿上,轻柔地蹭动一下。

弯下腰,贴着她的耳畔蛊惑,“咬我。”

唐念差点就要咬下去了。

她强撑到现在几乎已经到了极限,思维浑浑噩噩,脑海深处似有一声又一声的钟响,像心跳,却又不太一样,她极力忍住口腔里的酸软,没有用力咬下去。

她与他现在的地位不对等,她是奴隶。

她不能咬,万一……

大概看懂了她的眼神。

塞缪尔说,“不会责罚你。”

那唐念就不客气了。

就是现在。

口下用力,咀嚼用的大牙上下闭合,在柔软的指腹上用力碾过,她的腮帮微微鼓起,眼睛也泛红,表情有一丝凶狠。

几秒后,她呆滞地抬眼,模样有些无助。

竟然咬不破。

她是由下等吸血鬼偷袭换血,才从人类变成血族的,用于吸血的獠牙没有进化出来,牙齿还是平的,圆钝的形状只能用来嚼碎人类的食物,无法咬破少年看似柔嫩实则坚韧的肌肤。

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让唐念眼睛发红,她继续咬,愈发凶狠,隐隐用力到下颌都在发痛。

眉毛也皱起来,整个人显得有些狰狞。

塞缪尔捏住了她的下巴,将手指从她嘴巴里抽出来,制止了她的行为。

修长漂亮的手指上还沾着唐念亮晶晶的口水,指腹边缘有几个不明显的浅淡牙印。

他抽出丝帕擦了擦手,又将丝巾仔细地折好,放回衬衣口袋。

抬手捏开唐念的嘴,认真的观察了一遍,提着她纤细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脚下阴影处的黑色物质悄无声息拉长变形,像一根尖锐的黑刺。

塞缪尔没有回头,将指腹朝身后探去,尖刺立刻扎破了他的手指,随后,他将破了皮的手指塞进满脸哀怨的唐念嘴里。

“吃吧。”

唐念应该保持警惕的。

可她太饿了,极度甜美的滋味让她不自觉吮吸起来,颤着睫毛闭上眼。

好甜。

他的味道比记忆中的还要香甜。

唐念几乎流泪。

长期以来的饥饿在得到满足后产生了巨大的眩晕感,像是一脚踩进了云雾中,有些上瘾。

他实在是太香了。

眼睛越发猩红,终于有了一点吸血鬼的样子,她微微眯着眼,没有察觉的塞缪尔手着手指,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贴得极近。

黑暗无声扩张,紧紧的封锁了这个房间。

他垂下眼睛,温声说,“慢点,不要着急。”

眼中透着黏糊潮热的温柔。

胸腔鼓动着饱胀又汹涌的情绪,仿佛无声编织出巨网,将他笼罩在其中。

清瘦的少女唇瓣上沾着一丝没舔干净的血迹,红红的,像成熟的樱桃。

她贪心地吮吸舔舐着他指腹上的伤口,想要从破皮的血肉中得到更多。

心碎了。

变成一片片,像被用力碾压过的水晶。

让他感到生疼。

他的主人。

他高高在上的主人。

放在心尖的主人。

曾经精心呵护,用鲜血供养,不忍心让她受一点点伤害的主人。

可现在呢,她满身伤痕,不会说话,喉咙不知被谁割断,又被粗暴的缝合,四肢瘦弱,就连吮吸他的血液都会露出胆怯又惶恐的模样。

她在怕什么?怕他吗?

为什么怕?

流淌着劣等血液的吸血鬼下巴消瘦,脸颊微微凹陷,皮肤白得发灰,不是健康血族应有的色泽,浑身笼罩着一股濒临死去的气息。

她看起来是那样可怜,紧紧地揪住他的心脏。

塞缪尔几近病态地紧盯着她的动作,看她舔食受伤的指腹,好像跳进窗户的野猫,偷偷舔舐贵族们放在桌子上的奶油慕斯。

他热切地渴望主人从他身上掠夺更多,可她只是怯怯地将那一点伤口的血液舔干净,然后抬眼悄悄看他。

好像在看眼色。

他高贵的、骄傲的主人为什么会看他的眼色?塞缪尔好像陷入了某种陷阱的困兽,四肢被钉死,骨骼被敲碎,仿佛被猎人抓住的野兔。

好疼。

她离开他,就把自己过成这样吗?

塞缪尔又一次感到疼痛,还是因为她。

他为数不多的痛苦皆是来源于主人,她总是让他感到疼痛。

她是他永远的症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