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游戏失败,唐念在强制退出。

她的身体发软,是熟悉的感觉,意志与肉体正在以一种清晰而诡异的方式剥离,让她顷刻间从塞缪尔的过往幻梦中醒来。

身体还在**,鼻腔弥漫着馥郁香甜的血腥气,脑海里是熟悉的提示音。

「登出中……」

今天的退出过程有些长了。

唐念缓慢掀起眼皮,回到自己的世界,还有一堆鸡飞狗跳的事情等着她去……

她忽然愣住。

咫尺距离,四目相对。

一直在进行的抽离感忽然消失,心脏猛的产生出强烈的悸动,好像过山车爬升到一半又落回实处。

塞缪尔在安静无声的看着她。

唐念清晰的注意到,少年的眼睛褪去了一层血色,只剩下冰冷偏蓝,如宝石一般没有温度的质感,将本就白皙的面容衬托得异常邪念。

诡异的黑色图腾如刺青一般从他的皮肤下透出,蜿蜒在眼尾和脖颈处,顺着身体蔓延,一路隐没在纤细的腰肢上。

“您的用餐礼仪……确实不算得体。”

他勾起唇,失去血色的唇角染着一丝水光,皮肤白到透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绝非人类拥有的诡谲美艳。

像只月光化成的妖精。

不对。

唐念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隐约笑了,面容藏在阴影中,声线缓慢,透着一股冷意。

“是不是发现,离不开了?”

在他开口的同时,消失的机械音再次出现了。

「警告:终止退出!」

「抽离失败,游戏继续。」

一切忽然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塞缪尔坐了起来。

他拢起沾血的衬衣,盖住瓷器般皎洁的躯体。

“想要就这样走掉吗?也是,对您来说,我恐怕就只是食物。”

吃完的东西,当是丢进垃圾桶。

但是,她想离开他,这可不行。

唐念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可能都看错了他,眼前这个少年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听话,更无法用单纯、乖巧、柔顺之类无害的词汇描述。

相反,在他无辜的表面下透着极其危险的残忍,像一只沾着水雾的艳丽玫瑰,撕开之后才发现它一直由鲜血浇灌而来。

「叮——」

「新的任务正在生成中,本地图出现不可控干扰,请玩家注意个人安全。」

“让我来猜一猜,这次您会怎么走掉。”

他握住唐念的手,比以往那种小心翼翼的方式粗暴很多,手指冰凉坚硬,握得很紧,很死,甚至让她感觉到疼。

周围的光影很古怪,无数黑色的符文如有生命力一样蜿蜒在墙壁上。

整个房间似乎都被塞缪尔用奇怪的咒语封上,门窗,地面甚至身下的床铺,不断有黑色的流体物质如蛇般攀爬,将偌大的空间分割成几何图案。

那些黑色的咒符不断从她的身下蔓延出来,唐念猜测,是这些东西困住了自己。

“刚刚您身体的生命力在消失,我感受到了那种撕扯感,是您的灵魂在剥离。”

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贴心的解释,“您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和您,签订了契约。”

唐念感受到无法言明的悸动。

背后爬上凉意,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一种恐惧反应。

是她对此刻的塞缪尔,产生的恐惧。

“所以我猜得没错,您还是要走,是吗?用一种类似于死亡的方式……我懂了,没猜错的话,您第一次死亡,也是一种离开这里的手段,对吧?”

越来越多的诡异藤蔓爬到他的脸上,同时也产生了极为震撼的视觉冲击。

他的确,异常的美丽。

他的推测也精准得恐怖。

“即便我已经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奴隶,努力在讨好您,您也不会告诉我您来自哪里,也不会带走我,对吗?您只会像丢掉垃圾一样丢掉我……”

他忽然问,“可是,凭什么呢?”

冰冷的手指死死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到在唐念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鲜明的指痕。

很疼。

唐念蹙起眉,喉间发出微弱的吸气声。

可塞缪尔的模样比她还痛,睫毛颤抖不止,身体微微**。

分明如此恐怖诡异的场景,他却是那样美丽,让唐念移不开视线。

像看到飘落在污秽之地的绮艳花朵,轻轻一揉,纤细的花茎就会汁液四溅,零落成泥,最后凄惨的破碎。

乱套了。

一切都乱套了。

游戏失控了,系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她丝毫感受不到中控系统的存在。

“我应该早点狠下心的,不能对您心软了。”

塞缪尔摇头,自顾自的说,“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每次他都照顾主人的感受,压抑自己的爱慕。

所以才会被丢弃。

才会不受重视。

才会变成可有可无。

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自己。

“主人,我给过您机会了。”

他流出来眼泪。

所有情绪都藏在那双宝石般的眼睛下,向唐念展露出冰山一角。

“您为什么,不能可怜我?”

浓密的眼睫上挂着泪珠,像被打湿的羽毛,抬起泪水涟涟的脸,

“我甚至,想装作不认识您……可您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那些眼泪让唐念惊慌。

可蓦地,少年又莞尔一笑,漂亮的脸摄人心魄,“如果是这样……不如让我把您做成傀儡。”

唐念心中涌出极为不详的预感。

接着,就听到他说,

“我应该将您的灵魂锁起来,困在这里,就像困死在这座城堡里永远无法离开的幽灵一样,陪着我,永生永世。”

他好像疯了。

塞缪尔的眼睛上还挂着泪,笑容却愈发甜美。

这种带着泪的笑让他看起来格外有攻击性,也格外危险。

他的额头抵在枕头边缘,雪白的天鹅绒枕套上沾了血迹,身体也歪斜的倒在她旁边,像支撑不住一样柔软的依偎着她,诡谲的黑色纹路让他看起来有种疯狂抑郁的美感。

“这样您就不会死了对不对?”

不对。

当然不对。

唐念不知道他猜出了多少,只知道自己的确陷入了危险而失控的境地。

塞缪尔的手指始终掐在她的腕间,克制住了她所有行为,而比这更绝望的是,唐念发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猜测这种失控和塞缪尔有关。

这种感受,像极了提线木偶。

也许,她真的无法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