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匪夷所思。

这个家中,除了唐念,所有人都像失去了记忆一样。

他们并不记得前一天晚上坐在沙发上那个含泪和她对峙的女孩,也不记得南宫柔这个名字。

只有那个凭空多出来的少年,他和他的自我介绍一样,真的成了唐念的弟弟。

二十几年前那个狸猫换太子的夜,被自然而然改写成了“保姆起了歹念,将自己的女儿和南宫家的儿子调换。”

唐念觉得,如果不是他们都疯了,就是她疯了。

“先坐下吧,姐姐。”少年神情自然地邀请她,并拿过一只虾,“上次好不容易解决掉那个精灵,回到房间却没有找到您,让我担心了很久。”

他那双纤尘不染的手刺进虾壳里,很快染上了黄澄澄的油脂。

“姐姐……我的主人,您该不会,悄悄去找了别人吧?”

唐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站在餐桌旁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角色扮演游戏吗?为什么要喊主人,好羞耻,好想逃。

南宫家的父母没有邀请她坐下,桌子上也没有唐念的餐具,少年抬眸看了她几秒,忽然冷声说,“怎么没有给姐姐准备早餐。”

这一声斥责极不符合他的小白花人设,正在给他夹菜的贵妇愣了一下,男人也从平板屏幕上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

帮佣则是出声,“小少爷,早餐是定量的,没有准备小姐的份。”

好明显的区别对待。

唐念并不想和他们一起吃早餐,却听少年说,“那你还不快去做。”

她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气质太好了。

将那些颐指气使的命令展现得自然流畅,宛如一位世代传承的优雅贵族少爷,举止间流露出的从容与高贵,使得周围的人都仿佛成了他的背景。

唐念在桌子前坐下,问,“衣服还要捐吗?”

桌子上没人理她。

正在剥虾的少年问,“什么衣服?”

唐念脸上带笑,“南宫柔昨天要捐的衣服。”

她一错不错地盯着几个人的面庞,想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到一丝蛛丝马迹,但显然,中年男人不想理她,贵妇不喜欢她,只有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继续搭话,“南宫柔,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趣。”

确实有趣,妹妹变弟弟,南宫柔变南宫硬。

唐念不死心,试图唤醒他们的记忆,“你们都忘了吗?昨天她说我穿衣服浪费,衣柜里有那么多衣服不如捐献出去……”

贵妇实在不想继续听她说话,将勺子拍在桌子上,“一大早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还是上一次车祸留下的后遗症没有治好吗?”

少年也含笑看着她。

那种眼神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像是某种蛇类盯上了自己的猎物一般粘腻,快要用眼神舔过她的脸。

唐念一阵恶寒,发现周围的光线暗淡了许多。

水晶吊灯一晃一晃,光影斑驳。

她抬起头,脑袋微微死机。

贵妇还在继续说话,“如果你的话一直这么多,今后就不要……跟……我们……”

说到一半,声音像坏掉的播放器,卡顿拉长。

周围的人好像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帮佣继续给他们的杯子里注入咖啡,中年男人仍旧在看新闻,少年将剥好的虾放进唐念面前的托盘里,动作自然地开始剥下一只。

只有唐念感到恐惧。

因为她清晰地看到,白皙俊美的少年身后蔓延出无数黑色物质,层层叠叠的包裹住整个餐厅,如活物般缓慢蠕动着。

遮盖住窗户,缠绕在水晶灯上,将贵妇一层层绑住,钻进她的口鼻和眼睛里。

“太吵了。”

少年斯文优雅的说,“用餐应该安静一点才行。”

为什么别人都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唐念很难理解这一幕的发生。

该不会真是车祸后遗症吧,她脑子和眼睛好像都出问题了。

“咚”的一声,重物闷响。

贵妇脸朝下埋在自己的餐具里,不知死活。

周围人神色自若,只有唐念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推开餐具,默默站起身,“我吃好了。”

脚踝忽然被缠住,极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唐念身上的寒毛骤然竖立,有种被蛇缠了一下的感觉。

低下头,看见一抹快速溜走的黑色。

少年还坐在餐桌旁,耳尖不知什么时候红透了,缓慢抬起那张过分精致漂亮,到了有些恐怖的程度的脸,含笑看着她。

“姐姐怎么不吃了,是不喜欢吗?”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染上油腻腻的光泽,指间是一只刚剥开的虾。

唐念嘴角牵出僵硬的笑,“我早上起来不太有胃口。”

“哗啦”一声,对面的贵妇猛地坐直了身体。

被餐勺扎破的额头在渗血,可表情却自然极了。

“您坐下吃吧。”贵妇露出令唐念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容,殷切得像是鬼上身了,“不合胃口的话,我们重新给您准备。”

唐念后退一步,“妈,你怎么了?”

这也太吓人了。

“请务必不要如此称呼我。”贵妇真挚地说,“您喊我卡特就好。”

“……”

唐念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淡定很见过世面的样子。

一直到离开这幢房子,她紧绷的肌肉都没有放松过。

少年站在漂亮的花园洋房门前,含笑目送她离开。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如果您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在这里住下也行,将所有人都变成卡特就好了。只不过,在这里待久了,您的肉体可能会死亡。”

唐念坐着车离开。

驶过路口时,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车窗外有个提着手提箱,一个穿着蓝白色制服,戴着帽子的身影。

对方好像抬头,隔着玻璃看了她一眼。

距离遥远,看不真切。

唐念脑海中有个念头无端出现。

那是维修员。

思绪出现又消失,反应过来时,车已经开出了路口。

那位维修员所走的方向,似乎是朝着南宫家的所在。

回到公司又开始被迫当总裁。

刚进办公室就听到李秘书说,希斯先前的律师已被解雇。

原因在于,“昨天的离婚起诉威胁并非出自希斯先生的授意,而是对方律师的擅自行为。”

“您的前夫已经更换了律师团队,新的律师团队表示周五无法办理离婚手续。他们认为当前协议在公平性方面存在问题,需要进一步修改和完善。”

唐念沉浸在老宅惊魂中无法回神,听到离婚的事忽然心烦,“他还想要什么呢?我有的他看不上,要离婚我也同意了,我现在除了烂摊子什么都没有。”

李秘书犹豫一下,还是说出口,“您的协议确实存在公平问题。”

唐念闭了闭眼。

“那就让他们去修改吧,他想要什么都给他,只要能把公司留给我。”

李秘书点头。

走出办公室后,她才忽然想起,对方律师表述的意思似乎并非指希斯先生想从唐总那里获取什么。

而是他打算通过拟定新的协议,给予唐总些额外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