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楚家刚回京不久,被参功高盖主,后来到了夏天南方发洪,需要拨银子修筑防洪堤坝,但是国库空虚拨不出银两,宋时煦便命户部查办贪官污吏,却查出了楚家贪墨军饷,楚家军被收,楚家被关进大狱。

后来方舟恒觉得蹊跷便插手此事,却被刘洪诬陷贪污,被革职查办,也是在那不久后,哥哥就在宴会上出了事。

想来这个刘大人不简单,哥哥上一世定是查出了什么,被他发觉,却被反咬一口。

“哥哥往后要多加提防这个刘大人。”

顾山白和方舟恒看着突然出现的方昳澄一愣。

方舟恒眼含愧疚,率先说道:“你怎么来这了?今天才刚发生这种事,你周旋忙叨了一晚,回去休息便好。”

他说得很是气愤,今天是他大意了,差点铸成大错,他没保护好自家宠着长大的妹妹,还差点连累她,末了还是她挡在自己身前,化解危机。

方昳澄笑了笑,安慰道:“哥哥,无妨,妹妹长大了,理应替父亲和哥哥分忧。”

方舟恒很是欣慰,他的妹妹确实长大了,会写信告知家里提前预防,可他却并未真的放在心里,才有此横祸。

“哥哥,这个刘大人不简单,你可暗中查查他的底,提前握住他的把柄,也能躲过他的迫害。”

方舟恒定定地看了看她,许久郑重的点头,“嗯,哥哥晓得。”

妹妹如今的眼神透着精明的锐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闺阁中只顾情爱的小娘子了,他又怎能拖了妹妹的后腿。

方昳澄心中思索着,刘洪上面肯定还有他人,偌大繁盛的一个大国,就算连年战事,却也不至于国库空虚。

她想知道这钱到底让谁吞了去?

……

养心殿。

宋时煦看着桌子上厚厚几摞的奏章。

眉头皱的老高,心中的烦躁怎么也挥之不去。

陈吉见他就那么直愣愣的在桌案前坐着,便把浮沉递给自己的徒弟,让徒弟先出去。

倒了杯热茶呈给宋时煦。

“皇上可还在为玥贵妃之事忧心?”

他跟在宋时煦身边很多年了,将他的喜好摸得门清,知道他被困这虚假繁荣的皇宫,不得自由,不能肆意,只能步步为营,被迫着勾心斗角,所以才对乡下长大天不怕地不怕,不懂京中规矩的方芙玥所吸引。

宋时煦一直以为她跋扈却善良,野蛮但单纯,可今晚陷害方舟恒这事,虽然红桃揽下了罪责,但明眼人都知道主谋是她。

而且他也清楚,这李梦婉是方昳澄亲手推向他的。

他不禁想到前些日子对方昳澄说的话,玥儿内心还是善良的,你们可是亲姐妹……

可如今这事,他虽不忍责罚方芙玥,可再也没办法说她善良……

心中一片乱麻。

宋时煦接过陈吉递上去的水,烦躁的一仰而进。

可心中却还是静不下来。

再看着桌案上的堆叠如山的的折子,更觉得头大。

只想逃避。

罢了,这种情况批奏章也是乱批。

就干脆让陈吉退下,在养心殿的床榻上躺下睡觉。

良久才睡着,却睡不踏实,深陷梦魇。

是五月晴朗又温和的天。

粉白的南洋蔷薇压在墙头,开得热烈灿烂,离得老远都能闻到沁人的馨香。

可从冷宫走出来的宋时煦却浑身冷意,跌跌撞撞,趴到了地上。

陈吉连忙上前扶起他,他将重量支撑到陈吉身上,心中密密麻麻的痛楚却让他呼吸不过来。

陈吉用帕子擦他的脸时他才恍然察觉,自己竟然哭了。

他心痛、愧疚、悔恨……

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青梅,他许诺只爱她一生的皇后,死了。

与她天人永隔。

可他却不敢进去看她最后一眼。

因为回想起来,竟是他亲手将她推远,亲口下令屠她满门,亲自将她逼至绝境!

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方芙玥……

是她!

宋时煦猛然推开陈吉,跌跌撞撞地向芙蓉宫跑去。

他看着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方芙玥,一把掐上了她的脖子。

“是你……是你害的……”

“你要为你母亲报仇,朕判了方家满门抄斩,可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方昳澄?”

“她是无辜的……”

“你答应过朕……你不会害她……”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掐着方芙玥。

就在她的脸涨成猪肝色,就要没了气息时,陈吉一把将他分开,他没稳住,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宋时煦猛的睁开眼,弹跳着坐起身。

仿佛真的重重坐在地上一般,屁股有些痛。

他又摸了摸脸,脸上全是泪痕,额头上也满是薄汗。

一醒来,梦里的情形已经模模糊糊,但梦中因方昳澄死了的痛苦、悔恨却依然清晰地印在脑子里。

即使醒来,心脏也仿佛被揪着般的疼。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扶了扶额,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朦朦胧胧有些亮光,不远处的桌案上还堆满奏章。

还好……

还好只是个梦。

就算他再觉得方芙玥新鲜,再怎么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为了她判了方家满门抄斩,又将方昳澄打入冷宫。

这梦……简直荒唐!

已经睡意全无,他从榻上爬起来,走到桌案前,喝了口凉透的茶水。

一定是因为昨日的事整得他心烦意乱,又因政务感到压力大,才会做这么荒唐的梦。

他颤着手拿起桌上的奏章批了起来。

……

天头大亮。

竹影刚看到方昳澄醒来,就连忙说道:“娘娘,外头……质子来了,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了……”

秦淮初?

她已经警告那些宫人不许欺负他了,立冬也派人给他送去了碳火、汤婆子、棉被褥、棉衣。

为何会突然找到她?

“先洗漱更衣。”

方昳澄收拾好到了院子里,便看见秦淮初跪在雪地上,里面青灰的衣衫还是薄薄的一层,外面一件披风,应当是她给江昀准备的那件,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眉毛、睫毛上已经结满了霜气,脸冻得红中透紫。

跪地笔直,可依然摇摇欲坠,却倔强地死撑。

她看了片刻,便轻叹一息。

“质子这是何意?”

她出了声,秦淮初才终于有了反应,冻得僵硬的身子费力的爬向她。

看方昳澄的眼神有着祈求和希冀,眼眶很红,配着结霜的睫毛,更显得楚楚可怜,声音不住地颤抖。

“求皇后娘娘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