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你!”那人的眸子浑浊得如一潭废弃的塘水。

“可是我却不认得你!”我的面色变得灰败不堪,我嗫嚅着,“你,不是阿灵……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那人长嘘一口气:“是阿令,不是阿灵。老身的闺名已多年不曾被人唤过了。只不过,你这后生应尊称我一声嬷嬷才是。”

“你不是阿灵!你不是阿灵!”我震惊不已,连连后退。

阿令缓缓起身,她掸了掸衣上的尘土,似是自言自语:“真是怪了,我这小院冷清多年,近日如何来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嬷嬷,还有谁曾来过?”

阿令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除了你,还有一位公子。”

“那位公子可是姓慕?”

阿令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哦,原来他告诉你,他竟然姓慕?”

“难道此公子非慕公子?你说的那位公子长什么模样?”

阿令的脸上闪现出奇怪的情绪,那样的情绪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思念情郎的模样。

“他啊,是这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美男子,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抵挡住他的魅力。我这一生从未见过如他这般好看、这般神秘、这般睿智之人。他虽出现在冬日,却是带着极致的暖,他的出现掩盖了花香,也遮掩了太阳的光芒。”

我呆呆地听着阿令口中堪称浮夸的赞美,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阿令望了一眼我,敌意满满地说道,“他自然是最好的!比你见过的任何男子都要好上百倍!否则你也不会深陷其中!”

“我?并没有!我对他无半分好感,我厌恶他轻浮的言语,我厌恶他处处留情,我厌恶他……”

“够了!”阿令愤怒地打断了我的话,“你是什么货色?有何资格厌恶他?”

“嬷嬷你!你怎可以如此无礼?”我的简直惊呆了。阿令为了维护慕楠,竟骂起了人。

“是你无礼在先!若是你再说那位公子半字坏话,我不仅要骂你,还要扇你耳光!”

“你!”我很生气,然,望着阿令那张沧桑的脸,我仍然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我想起府内众女子们见到慕楠时皆是激动又娇羞的神色,再看看面前这位老妪为了维护他,对我无礼地咆哮。我心中对慕楠的反感又多了三分。

正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位年长的婢女拎着餐盒恭敬地说道:“嬷嬷,开饭了!”

阿令微微颔首:“哦,送到屋里去吧!”

“是,嬷嬷!”婢女向茅草屋走去。

我情不自禁跟了过去。只见屋内陈设虽旧,却整洁有序。触手探去,床铺上的被褥是柔软的,窗纸是完整结实的。

而那张餐桌上已被婢女摆上了饭食:三碟小菜,一碗米饭,一碗热汤。

婢女向刚进屋内的阿令再次施礼:“嬷嬷,请您慢用。”

“你也一起吧。”阿令示意我坐下来。

我听命就坐,这才注意到饭菜的内容:一碗泛着血色的米粒、皆是动物肝脏的热菜、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热汤。

强烈的呕吐欲充斥着我的喉腔,我拼命忍了下来。

阿令看了我一眼,说道:“我需要补血,只能吃这些。你若不习惯,还是早些回去吧。”

如此逐客令我简直是求之不得!我飞速冲向院中,尽情地呕吐了一番。

抬头时才注意到院子里有数个灯笼,几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慕楠竟在其中。

李海提着灯笼小跑着上前:“小的们护送二小姐回家。”

我径直走到慕楠面前,质问道:“为何不是清心阁?那夜你分明出现在清心阁院外,不是吗?”

慕楠将双手交错环于胸前,目光炯炯地审视着我,道:“对我,你定有无数个疑问,恕我暂时不方便告知你。”

他与阿令是旧相识!他们有太多秘密隐瞒着自己,却又有意勾起自己探寻的欲望。我偏偏不随了他们的愿!

于是,我没好气地回道:“既然不可说,那便告辞了。”

我刚一转身,那人又来了句:“指路之恩无需言谢!”

“谁说要谢你?”

我被气笑了,这个男人有时高深的可怕,有时却幼稚的可爱。

“不过,有一事我必须得问清楚,为何服了你的药家父的身体反而越来越虚弱了?”

“其实,这蛊虽留在他体内却已是死蛊一枚,解了反而有蚀骨之痛,不解也无甚大碍,毕竟你已回到他的身边。”慕楠迅速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只是他宁肯忍受极致的痛苦也要解的。”

“果真如我猜测,家父对她怨念颇深啊。”

我感觉母亲的形象在自己的心里更具体一些了。

“你所听、所看未必是真的。”慕楠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我所听、所看的你,亦不是真实的,是也不是?”

慕楠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说道:“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看到真实的我,还有,真实的你自己。”

“……”

“切记着服药,莫要等到思绪凌乱到无法收拾。”

“……”

我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