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顿悟了我在宁派的定位,在宁乾洲这里的定位。

那么我第三个可以拿捏他的点:是不是我的影响力?

既能助他得民心,也能让他失去民心?

跟随宁乾洲踏入大厅,会谈还未开始。政客名流们谈笑低语,我其实很抗拒踏入前厅,因为知道靳安今日会来……

但宁乾洲的臂膀无形中稳稳推着我往前走。

他感受到了我的抗拒挣扎,却不容置疑。

我俩走进前厅那一刻,政客们纷纷走上前来,从那些惊艳流连的眼神里,我便知道自己是独一份的美丽。

如惊蛰闪电,叫醒春日万物。

我的视线落在前厅另一侧的高大男人身上,一眼便看到了他。他穿着岭南政府板新的制式军装,庄严而肃静。没戴军帽,根根发尖利落而有型,清俊容颜静如止水。

阴鸷双眸寂静无声。

靳安。

从我踏入前厅那一刹那,他就看到我了。

我深深跟他对视一瞬,他仿佛坚定如昔,而我狼狈地移开视线。

将我从绝望仇恨的泥沼里拽出来的人,是靳安。

他托住了我平凡渺小的夙愿,给予我对未来新的憧憬。让我活下去有了新的意义……

我这一步步走来,全靠那一年我跟靳安共同描绘的未来蓝图支撑着我。

我相信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宁乾洲犀利视线扫视全场,似乎在追踪靳安的身影。

察觉宁乾洲视线看过去了,靳安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那一瞬间,我看见靳安脸上隐忍的狠戾浮起,转瞬又不露痕迹。他转脸看向另一个方向。

我被宁乾洲拥着腰际去见各式各样的政要,接受各种赞美和夸奖,全凭他的意志行动。

但凡我想脱离他的掌控,宁乾洲便隐隐将我稳住。

岭南的领袖姗姗来迟,在干部指引下,大笑着向宁乾洲走来,远远伸出手握手。

他穿着灰色袍褂,笔挺布裤,深棕色皮鞋,戴着眼镜。一派亲和清明的朴素样子,特别接地气,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四五十岁的年纪,身上散发满腹经纶的气息与蔡老先生如出一辙。

一瞧,便是正派开明的好人,情商看起来很高,有韧劲儿。

宁乾洲原本站着没动,等着对方走上前来,再握手。

姿态几分傲慢。

我觉得不妥,便挽紧他胳膊,往前带了一下。宁乾洲方才抬步迎了两步,握手。

对方热情引着宁乾洲往楼上走去,“宁帅,别来无恙啊。不论何时见你,都是英姿勃发的模样!昂然的精气神儿真是年轻一辈人的楷模啊!”

宁乾洲笑着客套了一句,我趁机摆脱了他,往后落了几个位次。很快,宁乾洲便被一大批跟随的政要围绕,上了楼。

还未庆幸这短暂的清静,卜远游便匆匆来找我,“施小姐,统帅让你过去。”

我咬了咬牙,迟步上了楼。

会客厅里大佬云集,内阁二把手坐在主位上,宁乾洲和岭南领袖一左一右,靳安坐在右二的位置。

我被安排坐在左二的位置,挨着宁乾洲坐。

他让我见识了三方和谈是什么样子,全是场面话,涉及核心利益的事情都是彼此试探,察觉对方不接招,便一句带过。尽最大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因为核心问题,谁都不让步。

若深聊,就要翻脸。

我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宁乾洲自是帮内阁出言,言辞之间,皆是劝岭南归顺之意。

岭南领袖则是劝说三方协力,抵御外敌。

我看了眼靳安,他没看我,带上了军帽。察觉在场所有人都在附和宁乾洲,纷纷劝降岭南,理由无外乎岭南不成气候,民兵不强,城池不富,难以为继。像是故意围剿似的,导致岭南领袖落了下风之时。

靳安斜靠着沙发,慢条斯理,“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民之所向,即为大势。”

他跋扈嚣张的匪气内敛沉淀,多了几分从容不迫的乖张,“三方若不能协力,那便看民之所向。你宁派拥兵万万,可全国民众数以亿计。民为兵之源,兵无民不坚,若是岭南以民为兵,这兵力,宁帅,你挡得住么。”

总感觉靳安的言论净化了那些油腻的官腔。

我轻轻脱口,“得民心者,得天下。”

我没看靳安,他也没看我,像是两条不相交的线,却为了同一个交点而努力。

会议厅内寂静片刻,宁乾洲探身向烟灰缸弹了弹烟灰,“我不做假设,你做到‘以民为兵’那一日,咱们再说这话。”

说到底,岭南的势力还太弱小了。所有的言论似乎都只是设想,纸上谈兵那般,没有夯实的实力应对。

但我就是相信靳安能做到,他是言出必行的人。他刚刚说的场面话,在我看来,也很厉害了。

一场和谈,不欢而散。

内阁和宁派众人脸上,都是一副浪费了时间的傲慢感。散场后,宁乾洲再次被政要们围住攀谈,我像个花瓶似的站在一旁无法脱身。

“施小姐。”熟悉淡雅的声音传来,“施微。”

我举目看去。

亦凝秀气的容颜出现在门口,她看见我大喜,便走上前来,亲热道:“我等了你好久,完事儿,我们喝杯茶好吗。”

“好呀。”我脱口而出,又迟疑一瞬。

亦凝看出了我的为难,她挤进人群,轻轻扯了扯宁乾洲的衣袖。

宁乾洲看向她。

“宁帅,我是省城司法部审判总长亦尚挚的女儿,我爸爸以前是文书局局长。我叫亦凝,是施微的好朋友,我可以跟她喝杯茶吗。”亦凝的美好良善一览无余。

宁乾洲看了我一眼。

我点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以吗。”

宁乾洲默然一瞬,“注意安全。”

话音落地,亦凝开心地牵起我的手向外走去。

镇定自若出了大厅,脱离宁乾洲的视线,她忽然拉着我飞跑起来。

卜远游和绣珍急忙带人追上。

只是跑过二楼走廊,一个拐弯的距离,亦凝便带我闪身进了一间贵宾室,而卜远游和绣珍匆匆经过门口,向着尽头追去。

我惊魂未定转身,正要问亦凝什么事。

靳安的身影从墙壁另一侧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