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立刻顺应恭维,话里有话都在提醒富商们守规矩,同时,不忘给这些富商们戴高帽,吃定心丸,场面话一套接着一套。

气氛松懈起来,美女作陪,觥筹交错,荤段子满天飞,让人头昏脑涨。

纪凌修不再碰白酒,那些官员换红酒上,他虽没有宁乾洲那般四平八稳的官场世故,但他拥有资本家的精明城府,那些人套不住他。

我吃饱喝足,听得乏味,便借口上卫生间出去透透气。

第一次参加男人的酒局应酬,亦是第一次见识宁乾洲和纪凌修名利场上的样子,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严肃疏离,总透着暧昧微妙的拉扯感,难怪都喊美女陪餐,这种氛围里最容易搞出男女关系。

还有那些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官老爷们,个个变了副腔调,推杯换盏间尽显老狐狸的奸猾本色。

走出包间,便觉外面的空气都清爽起来,一名服务员从我身旁经过,不动声色将一个小纸条贴我掌心,我顺势将手插入裙摆口袋,依稀记得这里走廊尽头有个露天大阳台。

便转步穿过悠长走廊,一转弯,乍然看到宁乾洲靠在狭窄的走廊里抽烟。

我呼吸一梗,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我埋头吃着纪凌修给我夹的菜,全然没注意宁乾洲什么时候离的席,包厢里太吵了,他是出来找地方抽烟的吗?

惊讶间,宁乾洲转脸看过来。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杵在原地,尴尬笑说,“我去露台吹吹风。”

通往露天阳台的分支走廊昏暗狭窄,目测仅一人宽,他靠着墙壁,微微低着头抽烟,长腿微屈。听见我要过去,他便收回了腿。

我硬着头皮挤过去,与他挤身而过时,仿佛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他站直了身子,让我通过,不言不语。

浓烈的酒味儿缭绕,我侧着脸飞快挤过,夜风习习贯穿走廊,吹起我颈肩的丝巾,露出隐约深紫色咬痕,我下意识用手捂着,匆匆走到看不见的地方,才稍稍安心。

很奇怪,在军部上班时,宁乾洲肃穆严谨。

在酒局应酬时,他世故不可测。

然而此刻,他一个人抽烟的时候,莫名几分清冷寥落。

一米九二的身高,加上军人精神利落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稳健。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悄悄探头看向走廊,他已经离开了。

那股子紧张劲儿随之消散,我跟董熵勾当败露以后,宁乾洲似乎也无心跟我维持兄妹关系了。亦如我不知该怎么若无其事继续扮演他的妹妹。

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他不提,我装傻,看谁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将丝巾系紧,打开“服务员”给我的小纸条。

上面写着:最新消息,宁乾洲一周内两次邀约金融资本家沈清华之女沈玥,沈家有联姻之意。

宁乾洲跟沈家联姻?

我将小纸条碾碎,宁乾洲喜欢沈玥?上辈子我半点没听过这个消息,连绯闻都没有。我死的时候,宁乾洲好像还没结婚。

难道……

他隐婚?对外没公开?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对舆论管控很严,尤其是他的个人隐私禁止对外公开,原来他喜欢沈玥那种知性类型的?

沈玥儿家是国内垄断资本四大家族之首,把持着国内金融资金盘,名下银行众多。

我曾在刊物上看到过她的介绍,高学历海归建筑师,样貌知性清婉,追求者众多。

“施小姐,老板喊你回家。”纪凌修的随行人员低声唤我。

我将纸条销毁后,转步离开。纪凌修站在楼梯口等我,眼眸醉人却阴郁,似乎情绪不太好,他一言不发拥着我下楼,远远看见宁乾洲站在路边的军车旁,有人低声跟他汇报着什么。

夜风穿街而过,风灯晃动摇曳,我抬手挡风,视线投向宁乾洲的方向,观察着那名情报员的样貌,思索着他下一步棋会怎么走。

纪凌修微怒扳过我的脸,“看着我。”

“我……”不等我说完,他忽然扼起我的颌颈,俯身吻上我的唇。

这家伙怎么越来越放肆,随时随地敢吻我……

路过的富商吆喝起来,起哄声穿过街道传至公路对面,引起宁乾洲的注意,他侧目淡淡看过来。

纪凌修按住我的后脑,吻着我,逼得我连连后退私家车处,他顺势揽住我的腰肢将我抬起,倾身上车。

这一定是一个假纪凌修,那个傲娇的,闷葫芦似的纪凌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肆无忌惮的占有欲。

我被迫面对他,坐在他怀里。他一手揽住我腰肢,一手托住我后脑,牢牢吻着我的唇,浓烈的酒味儿扑面而来,带着不顾一切的热情。

当察觉他的手不安分地攀岩而上时,我拼尽了全力,才从他怀里挣脱,怒斥,“你发什么酒疯!”

他大概酒劲上头,微醺的眼眸压着情欲的浪潮,冷冷看着我抗拒的脸,视线掠过我颈项上的咬痕,他粗重长呼一口气,重重靠回皮椅上,闭目。薄唇抿成了介意的直线,似乎满身怒意无处发泄。

他在怒什么?

怒我的拒绝?

怒我颈项上的咬痕?

怒我多看了宁乾洲一眼?

“我们该是好好想想对策,怎么在这场纷争里全身而退。”我面红耳赤拉开两人的距离,抬手捂着脖颈,“全然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给别人看。”

“施微。”纪凌修突然唤我。

“等你酒醒了再说。”

“你还爱我吗?”他抬着手掩住眉眼,薄唇抿紧。

我静静看着纪凌修,他似乎充满不安定的焦灼感,以前他总认为我爱他,无论我做什么,他都认为我在引起他的注意,那种坚不可摧的自信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动摇,就像此刻,他怀疑的焦灼。

我对他的伤害似乎在他心里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所以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草木皆兵,如此阴晴不定。

我轻轻抱住他,将脸放在他胸口,伸手温柔拍着他,“我爱你,纪凌修。”

这颗心满满当当爱着他。

他的身体很温暖,只是这样抱着他,便觉心安。

这世上,除了爹爹,只有纪凌修真心待我好。

想起他爸妈的遭遇,我的心阵阵抽痛,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如果我早点恢复记忆,早点想起前世的一切,早点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就不会落入宁乾洲的陷阱。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再周全一点,就不会让他爸妈遭受那样的虐待。

都怪我。

他说,“别哭。”

许是我的眼泪打湿了他衣衫,他忽然坐起身,有些无措,“对不起,对不起,别哭,微微,我吓到你了吗。”

“当时没办法,我想救你们的。去审判庭做伪证,权当缓兵之计。事后想法子把你们从牢里救出来。”我闷声闷气解释当初为什么诬陷纪家,“可是,我少想了那么一步。只顾着救你们命,却忽视了酷刑折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似乎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他。

他很久都没说话,末了,他语气无波澜,“问题不在你这里,我晓得。”

他心有芥蒂,我亦晓得。

见我不肯抬头,他说,“想弥补我吗?”

我抬身,郑重点头。

他擦去我脸上的泪痕,笑着说,“那就给我爸妈生十个八个孙儿,他俩都等着抱孙子呢!我妈状态好了很多,我爸……也还行。”

看着他淡淡笑容像清风荷露。

我稍稍安心,希望他常笑,天天笑。

因为上辈子,我没见过。

“行了!行了!你俩别腻歪了,天天不是抱就是亲,跟唱戏似的,一副生离死别的肉麻样子,也不怕别人笑话。”副驾坐上来一个戴着礼帽的男人,“快想想怎么控制局面吧。”

“听说那个沈钥好像对宁乾洲很是倾慕,沈家二老也很看重宁乾洲。”副驾丢过来一沓照片,“如果宁乾洲跟沈家联姻,对我们很不利。”

沈玥?我刚刚接到的情报!宁乾洲真跟她有瓜葛?想借沈家之力稳住经济基本盘?

纪凌修翻着那些照片,皆是宁乾洲陪沈玥看画展,参观学校以及看歌剧的场景,沈玥笑容淡雅,明眸一直注视宁乾洲。

“沈玥,很熟。”纪凌修挑眉,“不婚主义,敢爱敢恨,对男人的忠贞要求很高。”

“她是你朋友吧?”副驾说。

纪凌修不置可否。

“听沈家的女佣透露,宁乾洲对沈玥也有意。”副驾说,“这可不得了,沈家的财力能让宁乾洲如虎添翼。”

“二爷怎么说?”纪凌修问。

“二爷给宁乾洲安排了很多女人。”副驾笑了声,“一个都没成功,宁乾洲这人很难搞,这些年多少官员想在他身边安插女人,几乎就没有成功的,他很自律,也很谨慎。”

“二爷还说,实在不行,就给宁乾洲下药。”副驾转头兴致勃勃看向后排,“二爷从国外搞了种药,能致幻!还没试过!哪次饭局,找个陪餐美女,悄悄往宁乾洲酒杯里搞点这种猛药,只要他出轨了,沈玥那脾气,瞬间能翻脸!”

我想插话,又担心纪凌修介意,便憋着。

“宁乾洲官场上摸打滚爬这么多年,疑心深重,他的药不好下。”纪凌修将照片插在车侧的装饰盒里,“这招若是能成,多少官员和仇家利用这一招安插女人了。”

“也对,据说,他吃的,喝的,都有严格标准,还有人试毒。”

副驾冷笑一声,“确实不好下,不然他早被毒死了。但是二爷说,他在国外搞到的药,还有香烟款哎,饭局上把他香烟调包,或者塞几根进去,那药贼猛!在国外是禁药!他对香烟应该不会太多提防。一根就能把人放倒!”

我弱弱举手,“我可不可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