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司婆眼神不由得直了直。

她原本想着,这小丫头能猜对两种,就算不辜负她今儿这一趟了。

但她是真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把四种都给找齐了!

是碰巧,还是真的有些天赋在身上?……

达奚司婆面上没显出什么来,看着跟往日那挑剔嫌弃的样子也没什么两样。

“你跟我说说,你为啥挑这四样?”

杏杏见达奚司婆反问她,有些懵懵的把先前达奚司婆说过的这几样的药性复述了一遍:“……所以杏杏选了这四样。”

杏杏声音小了下去,带了几分不确定。

见杏杏小小年纪竟然能完整叙述完自己先前说的话,还复述的这么准确,几乎就像是照着自己先前说话的内容给印下来一样。

达奚司婆心里震惊得很,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轻描淡写的表示了下:“还可以……剩下那三样你也别扔了,冬日里拿这些跟生姜熬水,可以帮你那个双云姐姐恢复些元气。”

随即,达奚司婆便又教了杏杏怎么处理这四样药草,一会儿又该如何煎制。

最后又瞥一眼卫婆子:“你回头教她一下怎么用称,份量最好准一些。”

卫婆子觉得有些惶恐:“不太准怎么办?”

达奚司婆嗤笑一声。

她选的这两个方子,是特特给杏杏练手的,份量上稍微有些误差也不妨事。

“吃不死人!”

说完,也不管卫婆子应不应,达奚司婆就往喻家小院回了。

杏杏兜着那些药草,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达奚司婆把药箱背在身上:“行了,我回去了。你现在年纪小,也不要老往我那跑,烦。隔五日去一次便是了。”

杏杏点头如捣蒜,乖巧的应道:“好,杏杏知道了。”

达奚司婆又从药箱底下摸索出一本书来,递给杏杏,杏杏赶忙把衣裙下摆兜着的药草放到院子里铺着的一方粗布上——那是先前她大伯娘拿来晒野菜用的,干净的很。

杏杏又在身上把手擦了擦,这才去接达奚司婆手里的书。

达奚司婆见杏杏对这书这般珍重,虽说脸上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但眼里却是闪过一抹满意。

“虽说平时不用去我那,但你也不要懈怠。没事的时候好好看书,好好学学。”

杏杏拿着那本书,翻来覆去的看着那有些发黄的书皮上写着的四个大字——杏林圣手。

她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困惑开了口:“……可是,可是杏杏,还不认字啊……”

达奚司婆:“……”

这孩子平日太聪明了,差点忘了她今年才四岁,还不认字,是个小睁眼瞎。

“你哥哥们不是都去念书了吗?”达奚司婆不耐烦道,“让他们教你去!”

杏杏点了点头:“好……”

达奚司婆说完,背着药箱大步离开了。

卫婆子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达奚司婆,这是要教你学医?”

杏杏抱着那本“杏林圣手”迷茫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卫婆子高兴的抱起杏杏来,亲了一口:“这是好事啊乖孙!你好好跟你达奚奶奶学医,将来有这门手艺傍身,奶奶也能更放心些!”

什么女子不能学医什么的,卫婆子才懒得管!

她只知道,达奚司婆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的命!

自家孙女跟着这样的一个神医学医,卫婆子明白的很,这是自家孙女捡了天大的便宜!

卫婆子心里美滋滋的!

杏杏看着卫婆子高兴,也跟着笑了两声——也就只两声,杏杏又想起还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双云,赶忙从卫婆子身上下来,劲头十足的挥着小拳头:“杏杏去给双云姐姐熬药!”

卫婆子赶忙跟了上去,她还记着达奚司婆让她教杏杏用称的事。

在婆孙二人的通力合作下,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很快就熬好了。

那汤药有些苦,苦的卫婆子都在皱眉,直嘀咕:“都是寻常的一些草药,怎么熬出来这味这么冲?”

杏杏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想要去喂双云。

李春花见这婆孙俩忙活了大半个下午,也是好奇的紧,正凑过来看热闹呢,见杏杏想要喂双云吃药,赶忙接过药碗来:“我来吧。”

杏杏“哦”了一声,老实的把药碗递给李春花:“大伯娘小心,别烫到手。”

一碗药下去,见效倒是快,也就到了晚上,双云便悠悠转醒。

还是李春花来给双云屋子添炭火时发现的。

“哎呀,你可算醒了?”李春花笑道,“杏杏这两天,一有空就往你这跑。今儿还又特特去请了达奚司婆过来,还亲手给你熬了药。”

双云双眼有些无神的看着屋顶,声音因着这几日都没开过口,沙哑无比:“……大太太,我还没死?”

“呸呸呸!晦气,好好的小姑娘,什么死不死的。”李春花骂道,“你也是,那泼妇说你几句你就去撞墙,真要遇上那种存心害你的,岂不是高兴死她了?”

双云手抓着被角不说话。

她先前也是县里头好人家的女儿,家里遭了难,才被卖到了朱家当丫鬟。

可是在朱家当丫鬟还没过多久,朱家犯了事,全家被拿下了牢狱。若非跟她家有些渊源的谢二叔叔拉了她一把,托三老爷把她买回来当丫鬟,或者这会儿她已经在瓦当里卖笑了。

她对三老爷,是充满了感激之心的。

来了喻家后,也日日不敢懈怠,只想做好自己当丫鬟的本分。

可就算如此,村里的风言风语好像一直就没下去过。

当时那姓周的屠户和他婆娘对她谩骂,又口口声声侮辱喻家,她当时着实是悲愤上脑,只想着要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真正在死亡边上走了一遭,她这才发现,为了旁人的风言风语就去死,着实是不值当的。

“我知晓了大太太。”双云眼里慢慢的噙满了泪。

她这条命,从此就是喻家的了。

李春花见双云想通了,没再有寻死的心思,很是满意,觉得这都是自己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