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桂哥儿脱离了生命危险,杏杏好好休息了一夜后,就往宫里递了牌子。

聂皇后很快便让人允了杏杏进宫。

先前嘉正帝与聂皇后,赐了杏杏刻有福绥郡主字样的玉牌,准许杏杏可以随时进宫,但杏杏向来不怎么用,每次入宫都规规矩矩的往宫里递牌子。

杏杏带着照影来昭阳殿见聂皇后时,柔贵妃正抱着七皇子来聂皇后这说话。

这下可了不得,杏杏进来,七皇子那藕段似的小胖手,那叫一个用力挥舞,小身子一个劲的往杏杏这边拱,拱得乳娘好悬没抱住,差点摔了。

吓得乳娘的脸都白了。

柔贵妃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七皇子每次见了福绥郡主,就跟闻见了什么好吃的小馋猫一样,那叫一个积极主动,嘴里还不停的“啊啊啊”叫着,生怕杏杏看不见他。

聂皇后都看笑了。

七皇子身边那两个乳娘手忙脚乱的安抚七皇子,杏杏趁机给聂皇后行礼请安。

聂皇后每每见着杏杏,就觉得神清目明,身心愉悦,这会儿见七皇子一见杏杏激动的跟什么似的,好笑之余,也越发认定杏杏定然是身负大福运,谁见了都喜欢她。

“好了好了,你快帮小七的乳娘哄哄他吧。”聂皇后笑道,“小七这胖胳膊胖腿的,快把他两个乳娘都蹬飞了。”

柔贵妃也无奈的笑,嗔了七皇子一眼:“这孩子,一见着郡主,就成了人来疯。”

杏杏笑着朝七皇子伸手,要把他抱过来,七皇子那叫一个激动,小身子疯狂往杏杏这边倾斜,乳娘都快抱不住了,最后跟个实心小炮竹一样,几乎是蹿到了杏杏怀里。

七皇子搂着杏杏的脖子不放,小脑袋倚在杏杏的肩膀上,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杏杏在家里经常带几个弟弟,虽说生得娇柔可爱,其实力气可真不算小,抱着胖墩墩的七皇子,毫无压力。

她顺手掂了掂七皇子的重量,忍不住同柔贵妃道:“贵妃娘娘,你把七皇子养得可真好啊。”

柔贵妃一听杏杏这般夸她,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以往柔贵妃最爱听旁人夸她漂亮,好看,自打膝下养了七皇子之后,柔贵妃爱听的话,就变成了旁人夸七皇子。

像杏杏这句,是不仅把七皇子给夸了,还把柔贵妃也夸了,难怪柔贵妃这般喜形于色。

谁都知道,七皇子是早产,生下来时也就比巴掌大不了哪里去,瘦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似的。

送来柔贵妃这里时,柔贵妃是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生怕七皇子那孱弱的呼吸突然就停了。

柔贵妃把当初那般瘦弱孱弱的一个小东西,养成现在这样沉沉压手的白胖宝贝,其间耗费的心力,绝非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是以杏杏这般夸她,柔贵妃是又激动又感慨。

看向杏杏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杏杏抱了会儿七皇子,最后累了,便把七皇子放在自己一旁的软塌上。

七皇子只要挨着杏杏,什么都好,哪怕杏杏没抱他,他手里抓着杏杏的衣衫一角,也高兴得紧。

聂皇后啧啧称奇:“都说小孩子眼神清澈,能看见许多旁人看不见的东西。许是杏杏身上都是福气,小七他就是喜欢跟着杏杏。”

柔贵妃捂嘴一笑:“娘娘说得是。先前郡主给了我们小七一个香囊,我们小七是睡觉的时候必须把那香囊放到他枕头底下,不然就睡不踏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小七这是哪里来的习惯。还好后来郡主又给了我几个替换的香囊,不然那,我都怕什么时候把那香囊不小心给弄破了。没法跟我们小七交代。”

杏杏抿唇一笑。

聂皇后满脸柔意:“对了,杏杏,这次喊你进宫,一是如珺那边,上次说,得了几件银狐皮,要拿予你做斗篷。先前你府中有事没过来,这次过来,我就没再喊如珺大着肚子跑这一趟……一会儿我让宫女把那银狐皮取来,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杏杏起身屈膝行礼:“多谢娘娘与如珺姐姐惦念我。”

“还有一桩事……”聂皇后笑道,“过两日是阿羽的十四岁生辰,不是什么整日子,到时候就在宫里给阿羽摆个小小的宴席。到时候杏杏你也过来吧。”

杏杏自然是应下。

聂皇后知道,其实这些事,都不必杏杏进宫也能传达到,但她还是想见杏杏的。

一段时间不见,总觉得想得慌。

杏杏陪着七皇子在昭阳殿玩了会儿,七皇子到底年幼,睡眼惺忪的被乳娘抱下去休息了。

柔贵妃眼下是有子万事足,也起身告退。

昭阳殿里一时间就剩下聂皇后跟杏杏。

聂皇后拉着杏杏,柔声道:“我看着你这孩子,这几日瘦了些,清减了不少,可是没好好吃饭,没好好休息?”

她心疼道,“我知道你四哥哥受了伤,但你也要爱惜自己身体才是。”

杏杏不大好意思的一笑:“是,娘娘,实在是我四哥哥那伤势严重,我就算去睡,估摸着也睡不着,还不如守着。”

“你呀,对家人是太好了。”聂皇后感慨道。

她又有些伤感。

她生了三个儿子。

大儿子打从出生起,就是按照国君的标准培养的。从小就开始学治国之道,一直到大,其实过的都不是很快乐。

二儿子,就更别说了。她与嘉正帝,甚至这整个天下,都是多亏了二儿子那一身气运的护存。

她觉得最愧对的,就是她那二儿子。

是以生三儿子时,聂皇后有段时间把三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就是想把三儿子前面两个哥哥的遗憾,在三儿子身上弥补。

可惜,大概正是那段时间,太过娇宠,三儿子性子养得是一言难尽,鸡飞狗跳。

聂皇后有时候看宫里那几个公主,不说艳羡,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自打遇到了杏杏,聂皇后只觉得自己对女儿的那一份遗憾,好像慢慢在杏杏身上圆了回来。

聂皇后忍不住又拉着杏杏说了半天的话。

一直说到口干舌燥,聂皇后不忍拘着杏杏一直在屋子里,便让她喝过热茶后,去御花园玩去。

“银装素裹的御花园,别有一番味道。”聂皇后劝道,“你去玩一会儿,回来正好陪我吃个饭。”

杏杏先是应了,却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同聂皇后道:“……娘娘,我想跟您讨一支花,能行么?就是御花园南墙角那株黄铃。它年份已久,我正好需要一支年份越久越好的黄铃入药。”

聂皇后一怔,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孩子,那般郑重的同我说,我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一枝花?”

她又笑道:“别说一支花了,你就算想把御花园的花花草草都给搬走,我与陛下,也是没二话的。”

杏杏忍不住展颜一笑,拉着聂皇后的手,与她撒娇:“娘娘待我真好。”

聂皇后看向杏杏的眼神柔的能滴水,心都要化了。

聂皇后大手一挥:“你只管去挖!看上什么挖什么!挖空御花园也没什么!就说是我特特允的!谁有意见,你让他们来寻我!”

杏杏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

皇后娘娘,对她真好!

于是乎,杏杏带着照影,又带上了昭阳殿的宫女,还带上了小铲子,直接奔赴御花园,准备把南墙角那株黄铃给分一小株出来。

倒不曾想,杏杏前脚出了昭阳殿,后脚就被有心人看到了,汇报了回去。

等杏杏到御花园的时候,没走几步,便与人“偶遇”了。

是五皇子。

先前五皇子同四皇子说,看上了杏杏,却也不是一句虚话。

杏杏眼下,毫不客气的说,就是整个大夏最受聂皇后喜欢的小姑娘。

就连嘉正帝那边,也是疼爱有加,看看这从乡君一路到了郡主的历程就知道了。

杏杏,在朝野上下,就是一个散发着香气的热饽饽。

五皇子理了理鬓发,装作不经意偶遇,从一旁岔道出来,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来,同杏杏道:“郡主,好巧。”

杏杏屈膝行礼:“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兴致勃勃道:“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他眼神在杏杏身后那拿着小铲子的昭阳殿宫女身上一顿,又笑了,“怎么还拿着铲子?”

杏杏大大方方道:“我向皇后娘娘求了一支黄铃,这会儿正打算去御花园南墙根那边,挖一小株回去。”

五皇子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来,又一点头:“原是这样。左右我也没事,我陪郡主一道过去吧。”

杏杏一怔。

五皇子咧嘴一笑:“南墙根那边,也有好些旁的花花草草。我听郡主说起黄铃,倒也想起那儿还长了些旁的茂密花草来,想去看看。还请郡主别嫌我烦,容我同路。”

这五皇子都把话说到这了,杏杏也不能直接不给人家面子,拒绝了对方。

只是挖株草而已,对方想同路,那便同路就是。

杏杏一点头:“五殿下请便。”

五皇子高高兴兴一伸手:“那郡主请,我们这一道过去。”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小径深处。

谁也没看到,在他们身后某处,四皇子淡淡的看着这边,一直没发出半点动静。

杏杏跟五皇子很快到了御花园的南墙根下。

杏杏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株繁茂的黄铃。

杏杏赞叹道:“果然好大啊。”

黄铃这种花,生长得极慢,日常能长到半人高这样子,已经很是不错了,起码要十年起步。

而御花园南墙根下斜生出的这支,攀附着宫墙而生,枝繁叶茂,在这寒冷的冬日非但没有凋零,反而长势十分喜人。

杏杏拊掌,吩咐同她一起来的宫女:“就是这株。来,我们在旁边挖一小枝就好。”

五皇子却自告奋勇:“我来吧。我好歹是个男人,力气大一些。”

杏杏哪里能让五皇子做这个。

可五皇子好似铁了心一样,去抓那小铲子,意志十分坚决。

杏杏也去抓,正无奈着,就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杏杏下意识望了过去,就见着杂草突然翻动起来。

杏杏微微睁大了眼。

五皇子立马就挡在了杏杏前面:“说不定是大老鼠!”

结果那杂草被人分开,露出一张脸来:“不是,五弟,你说谁是大老鼠呢?”

别说五皇子了,就连杏杏都惊呆了!

在杂草后头露出一张脸的,不是危时羽又是谁?!

危时羽是半点没把杏杏跟五皇子当外人,他努力的蛹动着身子,从墙根下的洞里爬了出来——是的,堂堂嫡皇子三殿下,竟然!在爬狗洞!

还正好被在挖花的杏杏与五皇子碰了个正着!

这是一件多么魔幻的事!

五皇子木呆呆的看着危时羽娴熟的从洞里爬出来后,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上的草屑。

然而这时,危时羽像是突然反应过什么一样,猛地睁大了双眼,审视着杏杏与五皇子:“不是,好好的,你们俩跑这里来挖……花?”

杏杏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危时羽道:“真的吗?我觉得有点离谱。”

杏杏指了指危时羽爬出来的狗洞:“没有三殿下突然从狗洞里爬出来这样离谱。”

危时羽就“咳咳咳”起来。

他先前一直以为,杏杏是跟他的太子大哥有一腿,可他慢慢观察,再加上他大哥大嫂都一副有秘密瞒着他的样子,危时羽断定,杏杏并非是他想得那样是他大哥未来的侧妃。

不过,他大哥大嫂,甚至他母后父皇,明显对这个看上去也就长得好看了些,看着乖巧了些,本事能干了些,脾气很好了些的小姑娘都很是要紧着。

这背后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是以这会儿,危时羽见着杏杏跟五皇子在这处偏僻地方,他脑内的钟声还是当当当的响了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危时羽板起三哥的架子,去说教五皇子:“虽说我知道你们是来做正事的,但福绥郡主到底是个女儿家,你要顾忌人家女儿家的名声。以后不可这样了。”

五皇子低眉顺眼的低头应是,眼里却闪过一道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