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哥儿跟杏杏,还有危子杭宋守倾,临出门时又遇到了五岁的栩哥儿吵着要跟哥哥姐姐出门吃饭,杏杏向来宠栩哥儿,自是带上了。

单主子就五位,再加上各自带的下人,那叫一个人多势众。

到了那家苏扬酒家,本来说是没雅室了,但苏扬酒家的掌柜一下子认出了杏杏,毕竟上次杏杏她们跟那位乌河郡王家的公子在他们这闹了一场,那位乌河郡王府上的公子把整个乌河郡王府连累的都遭了贬斥。

而这位小祖宗,却是得了当今圣上与皇后娘娘流水般的赏赐来安抚。

有脑子的都知道,谁才是真正惹不起的。

这苏扬酒楼的掌柜立马把酒楼最好的雅室腾了出来。

“郡主请,贵人们请。”掌柜笑脸相迎,又让伙计送了好几道苏扬闻名的餐前凉盘过来当赠菜。

苏扬菜有不少甜口菜,就连赠送的几样精美凉盘中也有两道是甜的。

栩哥儿一心干饭,吃得开心极了。

杏杏笑眼温柔,拿帕子帮栩哥儿擦了擦嘴角。

倒是看的宋守倾跟危子杭都有些发愣。

橘哥儿重重的咳嗽一声,十分不悦。

宋守倾跟危子杭难得同时露出几分不大好意思的神色来,都意识到自己失礼了,齐齐挪开眼神。

因着杏杏她们是“贵客”,菜上的很快,不多时,几个上菜的店小二便把这雅间那张大圆桌都给摆满了菜。

杏杏帮栩哥儿夹了几样菜,宋守倾是地道苏扬人,也来过这家酒楼几次,很是推荐了几样这酒楼的拿手菜。

危子杭一看,人家都这么好心好意的推荐了,再吵也不是很好,老老实实开始吃饭。

橘哥儿自是也帮着栩哥儿夹菜,栩哥儿吃得开心极了,咽下嘴里的东西,连连说着下次还要来。

一行人正用餐用得开心,雅室外头却传来了争吵声:“什么没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酒楼整日里是会留着一间最好的雅室以备不时之需的!……怎么着,你们是觉得我家主子的身份是不够用这个雅室吗!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你!”

“爷,这位爷,不是那么回事,主要是,真的,雅室都坐满了,真的都坐满了……”

“滚!我家主子今儿带朋友过来,是给你们面子!我家主子的马车还有一炷香就过来了,赶紧的!赶紧给我把那最好的雅室给腾出来!”

外头的嘈杂声,推搡声,乱糟糟的。

橘哥儿蹙了蹙眉。

他这带着兄弟跟弟弟妹妹出来吃饭呢,门外有人这么吵吵闹闹的,也是挺影响心情的。

栩哥儿年龄小,不懂什么,已经在好奇的扶着桌面起来,想出去看看了。

橘哥儿又把栩哥儿给按着坐了回去,嘱咐杏杏:“我出去看看,别让栩哥儿出去乱跑。”

杏杏点头。

外头那人吵得越发厉害,橘哥儿开门的时候,那人也非要闯进这雅室来,那人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酒楼掌柜一脸惶恐:“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对方丢了脸,那叫一个恼羞成怒,抬头见橘哥儿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少年,更是冷笑一声:“掌柜的,你说的贵人,就是这么个毛头小子!”

酒楼掌柜有口难言,他知道这些权贵都不爱在外头张扬自己身份,他该怎么告诉对方,里面坐着的,可是极受皇帝与皇后娘娘喜爱的福绥郡主!

“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橘哥儿被骂毛头小子也没生气,只是打量了对方一番,觉得这人穿着打扮看着就像是给权贵跑腿的那种小厮,虽说橘哥儿也没因此看轻对方,但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人说话这般猖狂,还不是个狐假虎威给人跑腿的?

但对方却把橘哥儿这讲理的行为当成了怂。

他冷笑一声:“什么臭鱼烂虾都敢跟小爷讲先来后到了!你知道爷是什么人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楼梯口那传来一道声音:“赵四,你站那做什么?我让你给定的雅室呢?”

却是又来了一行人,正从楼梯口那上来。

那人一听这声音就浑身哆嗦一下,膝盖都差点软了。

他赶忙回过身去,哐当就给对方跪下了。

“爷,爷您怎么现在就过来了?奴才,奴才被人刁难了,没把事办好——”

杏杏原本是打算让橘哥儿处理的,但听到了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微微蹙了蹙眉,把栩哥儿直接塞到了宋守倾怀里,让宋守倾帮她照看下栩哥儿。

对方年岁不大,还是个少年,却能看出非一般的气派与高贵。

他背着手,看着倒是很和气的样子,同地上跪着的那人道:“我同你说了,让你来订雅室,我要宴请我的朋友,你眼下搞砸了,让我与我的朋友怎么办?”

明明是很平和的语气,但跪在地上的赵四却听得汗流浃背。

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橘哥儿心里直咂舌。

心道,这谁啊,也太装了!

那赵四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突然指向橘哥儿:“爷,都是他,他不识好歹!占了您的雅室——”

橘哥儿:“哈?”

那气派非凡的少年,眼风往橘哥儿这边扫了过来:“你是——”

杏杏正巧在此时从雅室出来,一看这雅室外头不大的过道里站着的那几人,笑了。

还真是。

“四殿下。”杏杏直接点破对方的身份,屈膝行了个福礼,起身朝对方一笑,“您这来占雅室的下人说话可不老实,什么叫我们占了这雅室?明明是先来后到。”

杏杏从雅室出来的那一刻,那透着气派的少年——四殿下危时步,脸上明显愣了下。

愣住的不仅危时步,还有危时步身后,大概是他口中的要宴请的“朋友”——于明珠,与另外一位杏杏不认识的少年。

危时步脸上笑容立马和煦起来:“……原来是郡主。那肯定是存在什么误会了。”

危时步瞥了地上那跪着的赵四一眼。

赵四如坠冰窖,浑身白毛汗都立起来了。

他哪里知道,对方竟然是郡主?!

就,就四殿下方才看他那一眼,他知道,他铁定是死定了!

于明珠脸色也有些难看。

她没有想到,她与玉楼表哥出来玩,在街上偶遇了四殿下。四殿下特特邀请她们来一道吃饭,就这,都能碰到那阴魂不散的喻杏杏!

危时步笑道:“既是郡主在这里用膳,想来这里的饭菜应当确实可口的很。”

危时步四两拨千斤的把争抢雅室的问题给抛到一旁,笑着问一旁也在擦冷汗的掌柜:“……掌柜,你们雅室,当真没有了?”

那掌柜擦着冷汗,是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嚣张跋扈的来抢雅室的下人,背后还真有一个他们得罪不起的主——当朝四皇子殿下!

这会儿听着四皇子这般和煦的问着雅室的问题,掌柜笑的比哭还难看:“……四殿下,我们这儿,是真的满了。最后一间雅室,也给了郡主她们……”

危时步一脸沉吟:“这样啊……”

杏杏只冷眼看着。

若是关系好的,这会儿出言相留,一并拼个桌用个饭,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对面这危时步,杏杏自觉跟他关系可不怎么样,还有那于明珠——

那就更不用说了。

属于是杏杏觉得还是看不见她比较好的关系。

橘哥儿突然往前一步,把杏杏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带着几分敌意看向于明珠身边一个锦衣公子,冷冷瞪了对方一眼。

无他,这个锦衣公子一直盯着杏杏,脸上还有些震惊失神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着实有些失礼了。

橘哥儿这个当哥哥的,哪里容许自己妹妹被陌生人这样冒犯!

橘哥儿这一番动作,倒是把锦衣公子的失态给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于明珠脸色有些难看:“玉楼表哥——”

那锦衣公子忙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赶紧作揖:“失礼失礼。郡主生得实在是如我娘说的那般,与我堂妹圆姐儿好像……”

杏杏一下子理清了关系:“你娘是焦三夫人?”

锦衣公子赶忙道:“正是。在下焦玉楼,方才唐突郡主了。”

杏杏虽说对焦氏心底总有莫名的淡淡抗拒,但焦氏的外家,是信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亲戚,杏杏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信国公老夫人的面子上,自然也不会怪罪对方。

杏杏朝焦玉楼点了点头:“焦公子无妨。先前焦三夫人也提过。天下之大,巧合颇多,也没什么奇怪的。”

焦玉楼见杏杏客客气气的,仪态比他们焦家这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圆姐儿要好上不少,心中感觉难免又有些奇异。

橘哥儿见对方也告罪了,确实也算是沾亲带故的,并非什么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这才稍稍消气,但还是瞪了焦玉楼一眼。

杏杏又问危时步:“四殿下,您还有事么?若是没事,那我们要回去继续用膳了。”

危时步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若是旁人,知道他的身份,早就忙不迭的巴结过来了。

也就这喻杏杏,打从一开始,就牢牢的抱住了聂皇后的大腿,只有聂皇后嫡出的危时羽,才能得她青眼。

今日又对他这般冷淡,可见是半点没把他放眼里的!

危时步脑中闪过不少念头,但面上,却还是微微一笑:“……郡主请便。”

杏杏拉着橘哥儿回了雅室,还关上了门。

活活像是让四皇子一行人吃了闭门羹。

危时步脸上还挂着笑意,但于明珠脸上笑意就撑不太住了。

哆哆嗦嗦的酒楼掌柜这会儿弱弱出声:“……殿下,方,方才有间雅室收拾出来了,您看……”

危时步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你便带我们去吧。”

那酒楼掌柜差点感动的哭出来。

多么善解人意四皇子殿下啊。

他怎么就有个那般嚣张跋扈的下属!

危时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于大小姐,焦公子,倒是让你们受委屈了。”

于明珠勉强笑道:“四殿下客气了,您乃千金之躯,您都没说什么,我们又怎么会委屈?”

谦让几句后,一行人这才往另一间收拾出来的雅室去了。

……

焦三舅母笑吟吟的来陪信国公老夫人与于氏族中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夫人们聊着家常。

都是亲戚,大家说话就没太多的讲究。

其中一位族老夫人,笑道:“……说起来,这次焦三夫人是带来的焦十一公子,风姿毓秀,一看就是栋梁之材。不知说人家了吗?”

焦三舅母心中很高兴这位族老夫人提到这茬,面上却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来:“还没呢,我们家玉楼眼下还在跟着他夫子一道做学问,等过两年高中了取得名次,那会儿再说定亲的事,才是锦上添花呢。”

族老夫人笑道:“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既是挑了这个话头,焦三舅母就笑吟吟的看向信国公老夫人:“……说起来,我先前也问过小姑了,我们明珠也还没许人吧?”

上一刻刚说起焦玉楼还未说人家,这会儿又提到于明珠的亲事,其中蕴含的委婉意思,自是懂得都懂。

焦三舅母自是知道,于明珠是信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她们周水焦家虽说百年世家,底蕴非凡,但若她的玉楼真要求娶明珠,那也是高攀了。

所以,焦三舅母就想试上这么一句。

万一呢,万一信国公老夫人疼孙女儿,就想把孙女儿嫁到知根知底,会疼人的家里去呢?

焦三舅母有自信,若是明珠嫁给她们玉楼,那这辈子她都不会让明珠受半点委屈的。

是以,焦三舅母还是想这么委婉又体面的试上一试的。

若是被拒了,那也没什么。

然而,焦三舅母却没想到,她提出这个问题后,信国公老夫人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还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焦氏没同你说么?”

焦三舅母愣住了:“……说什么?”

信国公老夫人却是懂了。

这就是没说。

信国公老夫人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冷笑的,焦三舅母心里更没底了。

她有心再问,信国公老夫人却摆了摆手:“这事啊,你还是让焦氏同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