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番僧最初本是到北宋传扬密宗的，因为去得较晚，没有赶上好时候。他空有一身制尸的本事却因已无尸可用，才不远万里来到辽国。

他见这金蟾镇寺，此外还杀了这精怪的千百子孙，就为寺取名为“千禅寺”。另外他见这金蟾每次饿醒都有吐出毒气的习惯，就为寺中人配制了驱毒的草药。

不过一个更为宏大的愿望却在他心中慢慢滋生，那就是制作“明仙尸”。

他由于出世较晚，没有赶上制尸热潮，一直遗憾不已。现在有了这等大本营，自己的宏愿眼看实现有望。

这里地处中京地带，虽被辽国占据，但当地百姓还多为汉人遗民。这汉人可是最信佛道的，遇见新寺哪有不来上香磕头的道理？

由于千年金蟾放出的毒气可以致人昏迷，所以这寺中的香客既可以是天然的尸源，又是金蟾的喂饲来源，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为了防止伤了辽人，先在后面塔寺前立一石碑。用辽文书写碑文提醒：“危机之地须远避，清静佛门在前头。塔寺修建专为镇妖伏魔，内里凶险莫状，非本院法师不得擅入。修功德捐香火，请至前三殿供奉。”

此外，在佛塔上又开一铁窗闭合的通风口，以备不时之需。

当这些准备停当，番僧就在塔寺内摆开了制尸场。

由于制作的明仙尸多是供给辽国的贵族大员，所以呈放器具十分考究。而诵经加持过的内脏也被装于北宋供奉来的名瓷之中。

由于这制尸受到了天祚帝的支持，所以这寺中的一切要求都是足额提供的。这千禅寺也就顺理成章做起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

据肖叙记载，仅仅两年间，寺中共迷获宋人香客一千七百一十四人，被辽兵掳来宋人两百三十七人。

“仙尸筛选极严，人皆被除净衣衫，凡身有残疾、明伤暗疤者俱被劣汰沦为蟾食。”

对于活人制尸的过程，肖叙亦有详细记载。但实在是过于惨绝人寰、惊悚撕心，连明墉都没有胆量仔细阅读。

而后“共制成仙尸一百五十五具，交付朝中各级官员百具，其余皆备用”。

看到此处明墉心中就像是塞进了块大石一般，堵梗在那里说不出的难受。而更令他觉得身上冰凉的，是肖叙书写时的语气。刚开始他还有不少的愤懑苦楚，还对不幸的同胞有些怜悯。可是到了后来，他的书写简直就像是记账一般，冷冰冰不带丝毫的感情色彩。如果这一部分单拿出来，简直就可以当作这塔寺的流水账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