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的卢应龙坐在上首,两边各坐着双方首领,随从站在身后。不过这个货仓却没什么货物,倒更像个秘密集会的地方。

卢应龙当先说:“现在这里没外人了,两位可以慢慢说。”

红脸汉子抢先道:“卢护法,我叫冯兴庄,是东北分舵济宁四湖道微山支甲组的把头,这次行船是从菏泽到上海的。本来以往行船都是停在外滩码头的,但这次一来却被他们抢了泊位,这不双方就口角起来。现在可好了,卢护法,您倒给评评理,他们凭什么占我们的泊头!”

卢应龙看看那边,瘦子说:“卢护法,我是东南分舵九江鄱阳湖道信江支丁组的严曲九,这次是从德安运货到上海。本来我们是要停在十六铺码头的,但十六铺今日只停大船,我们只得沿黄浦江而上停在了外滩。谁知这孙子,不,这姓冯的,见我们占了先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们的船也挤进了泊位,差点儿没把我们的船挤‘划’了,手下这才跟他们起了冲突!”

船家人忌讳个“翻”字,通常以“划”替代。

冯兴庄本欲拍桌子或椅子扶手,一个都没有,只得直接拍在大腿上说:“护法,您都听着了,是他们不按规矩在先,抢了我们的泊位!”

严曲九指着他的脸道:“你胡说!那你就撞我们的船呐!规矩?按规矩这都是漕帮的泊位,我们怎么不能停!”

冯兴庄本来想一拍桌子应声而起,此掌再次落空,他栽歪了一下身子说道:“卢护法,您老人家应该知道的,这黄浦江上的九处码头除了金家的三处外,其余六处一向是我们南北划界使用的。南方两舵用的是虹桥、南市和十六铺,我们北方用的是金桥、浦江和外滩,几年来一贯如此。他们南方的船停我们北方的码头,那就是越界!咋的,他还有理了?”

严曲九不甘示弱:“那是以前!现在北边又开了个黄浦码头,那你们北方两舵岂不是有了四处码头?所以这个外滩码头理应南北共用!”

冯兴庄站了起来:“共用你个大头鬼呀!你不知道哈?那黄浦码头只能停专线船,根本就不让外船停靠!”

严曲九起身迎上:“可是听来过的兄弟说,那黄浦码头停船挂的是你们东北分舵的旗!怎么不是你们用的?”

冯兴庄上前一步,指着瘦子:“你彪呀!那边儿停的都是大海船!只有你们东南边儿的才有海船,我们哪有呀?”

严曲九迎上去几乎顶住了对方的胸口:“那是你不知道,我的兄弟还能骗我!”双方人马见气氛骤然紧张,就都拥到二人身后,摩拳擦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