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成家二公子要成亲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之前没听说过惟愿那桩假扮身份被拆穿的丑事的人,经过周围人又一次的解惑传播,流言愈烈,掀起热潮,更是人尽皆知。

成峪素负盛名,尽管江河日下,但在外人看来,惟愿的身份地位也是万万配不上他的。因此,小污点渐渐变成大污点,三人成虎,传来传去,惟愿的形象面目全非。茶余饭后,提起她时,说来说去,对她的评价总离不开利欲熏心、不择手段、坑蒙拐骗……

分庄门前,围了不少闲人,脑袋一个劲儿往里瞅,就想看看传说中秉性低劣的未来的成二少夫人是什么样子?有人说她貌美如花,让二公子一见倾心,非她不娶,有人说她面貌丑陋,全靠心机才俘获了成峪的心。

“我说,各位,我家小姐即将大婚,近日都不会来布庄,你们还是请回吧!”阿祥走到门口,对外面那群人说道。同样的话,他已经讲了很多遍了。

阿祥说完,门口的人散去了些,但还有些不死心的,依旧往店内张望。

“那些人可真够闲的!”热粥一边整理木架上的布匹,一边忍不住发牢骚。

阿祥回到柜台,喃喃了句:“人怕出名,猪怕壮……”

热粥停下手中动作,扭头瞪他,“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难听!没文化就少说!”

阿祥非但没生气,脸上反倒堆起了笑容,“好好好,我闭嘴。”

“哼!你笑什么,不许笑!”热粥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阿祥言听计从,立刻敛了笑,等了等,他试探开口:“二小姐都要嫁人了,你可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问问,女子过了年龄,就不好嫁人了,你可得抓紧!”

“我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热粥姑娘,你怎能说这么伤人的话?布庄不景气的时候,我可是为了你留下来的!”

“又不是我让你留下来的,你不要总拿这个说事!感情讲究你情我愿,你不要再烦我,不然我让小姐把你赶出去!”

热粥威胁完,转身朝二楼走去,身后传来阿祥的声音:“粥儿,你……”

她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再这么喊我,试——试——看呢!”

阿祥果断闭上嘴,看着人走远,才嘟哝道:“生气的女人都像老虎、狮子!娘说得果然不错……”

热粥上了二楼,见惟愿无精打采地趴在窗边,她坐下来倒了杯茶,自己一口喝了,对惟愿道:“小姐,当心被人看见。”

惟愿一动不动,有气无力地道:“看见就看见,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吗?”

“楼下刚赶走了一批人,要是知道您在这儿,指定要冲上来,拦都拦不住。”

惟愿的手指在桌上无聊地画着圈,叹道:“日子过得好慢啊……不知道成峪怎么样了。”

热粥笑道:“小姐,您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肯定少不了说您一句‘不知羞’。”

“让他们说,说得还少吗?都长着嘴,管不着他们说什么,都没见过我,一个个都骂我,气死我了!”

“小姐别在意,他们呀,是嫉妒您!”

惟愿撅嘴道:“我看也是。”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热粥瞧着惟愿的侧脸,闷闷笑了,“小姐这思春的样子,我还是头一回见,看来您真的很喜欢成二公子。”

惟愿呆呆地抬起头,“是吗?”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的!”

惟愿默然片刻,道:“你还记得,我很喜欢的那把伞吗?”

“记得,被大小姐抢走扔掉了,没找回来,您伤心了好久。”

“那把伞,是成峪给我的。”

“啊?您、您早就跟成二公子相识?”热粥瞪大眼睛,跟见了鬼似的。

“不算相识,就见过一面。”

热粥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半晌,道:“您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

“嗯,见色起意。”

热粥:“……”

又过半晌,热粥看着惟愿,眸中似乎有怜惜和不忍,“您对二公子的感情,只怕他永远也不会懂。”

惟愿想起离开前,成峪说的那句话,她翘起嘴角,道:“不懂也没关系,现在就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

楼下传来喧嚷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惟愿对热粥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会儿,热粥回来,道:“是司家小姐,吵着要见您,阿祥说您不在店里,她还是不依不饶的。”

“让她上来吧。”

惟愿从窗边离开,走到待客区,刚在桌边坐下,门外就传来稍显用力的脚步声。

门被人推开,露出司思量木头般僵硬的脸,“惟愿,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难!”

惟愿一手托腮,歪头,“有事?”

司思量转身将门关上,走到惟愿对面坐下,问:“我是你什么人?”

“死对头。”

“不!”司思量激动道,“我是你的贵人啊!”

“哦?”惟愿特意拉长了尾音,“此话怎讲?”

“当初,就在这里,是不是我?”司思量两手向内,指了下自己,“是我建议你去勾搭——啊不,结识成二少的,是不是?”

惟愿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所以呢?”

“所以我是你的恩人呐!”

惟愿道:“你的建议我听了,成功了,我的建议你听了吗?结果如何?吴公子的腿疾……”

“惟愿!”司思量瞪着她,“你要是这么说话,我们可就没得聊了!”

“那……送客?”

“你!”

“好了。”惟愿身体后仰,问,“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司思量坐直了,郑重道:“与你重修旧好!”

惟愿眯眼,“……我们什么时候好过?”

“这个不重要。”司思量滔滔不绝起来,“你现在背靠成家,就相当于惟记布庄背靠成家这棵大树,如果跟司、吴两家联合,那我们三家在京城,简直没有对手能与我们抗衡啊!”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觉得怎么样?”司思量眼中写满期待。

惟愿无情地道:“为什么要跟你们联手?首先,惟记既然背靠成家,就无需忌惮你们,除非你们想跟成家对着干,其次,就算三家联手,最终三家壮大,惟记终究比不过你们两家联姻亲近,到时有可能反过头来针对惟记,得不偿失。”

“你要这么想,可就肤浅了!人多力量大,如果哪天惟记出了事,我们多少能帮衬些,针对更不可能,你还不相信我的人品吗?”

惟愿看着她,笑而不答。

“要不我给你签字画押?”

惟愿淡淡道:“不必。”

司思量仍不死心,还欲劝说,这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惟愿没有迟疑,立刻道:“进来!”

司思量只得住了口,嘴角下拉,面带不善地盯着门口,准备等会儿用眼神指责一下门外那个坏她好事的家伙。

门被人利落地一把推开,来人一身劲装,眉眼如刀,快速扫了眼屋内,不含温度的视线在司思量身上停了两秒,又看向惟愿。

轻莫,他怎么来了!成峪出事了?

惟愿迅即站起身,将司思量拉起来,推着她往外走,“我还有事,我们的事改日再聊!”

“哎——你怎么能这样?我好歹是客人,有你这么直接赶人走的吗!丝毫没有礼数!”

惟愿将人推到门外,转头才发现轻莫身旁还有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身姿挺拔,比轻莫还要高些,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亮晶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