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忌问:“血流得多吗?”

轻莫眸子黑了黑,脸色也难看起来,似乎陷入了极不愿想起的回忆,“我不知道头上流多少血才算多,当时石头的一角被染红,血渗着公子的头流到了下颌。”

“不多。”百忌道,“醒来之后什么人都不认得?”

“是,任何人都不认得。”

“可有什么人或者东西或者某件事情,让他有所触动,感觉似曾相识?”

轻莫看了眼惟愿,惟愿接过话:“就在前几天,他见到了曾经丢失的一枚玉佩,头疼得厉害,”

百忌忙道:“玉佩现在何处?”

惟愿低下头,神色晦暗,“被我弄丢了。”

惟愿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着衣服,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一下将她的手包住,紧了紧。

百忌问:“还有什么吗?”

轻莫回道:“没了。”

惟愿低头沉默着,耳侧却传来声音:“有!”

三人皆看向成峪,成峪对惟愿道:“你呀,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眼熟,不是告诉过你吗?”

“怎么可能?我们只短暂地见过一面,甚至都不算说过话!”惟愿觉得不可置信,她指着轻莫,“你看轻莫眼熟吗?成辛呢,成景呢?”

轻莫忽然道:“夫人,你还记得公子的那块玉佩吗,他说送人了,可是莫名出现在你手中,你却说是捡来的。”

“你想说什么?”

轻莫道:“有没有可能……你也失忆了?”

惟愿听得脊背一寒,滞了片刻,否认道:“不可能,我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平白失了一段记忆,就算出了什么事,身边也不会一个人都不知道,难道热粥也跟我一起失忆了?”

轻莫哑口无言,弱弱道:“只是个不成熟的猜想。”

“都怪我丢了玉佩。”惟愿自责道。

轻莫道:“不怪你,我怀疑玉佩不是你弄丢了,而是被人偷走了。”

惟愿被轻莫一句话点醒,蓦地抬起头,她的思绪全被玉佩的丢失搅乱了,也许幕后之人早已经得知了玉佩的存在和作用,他们出手了。

“极有可能!”

百忌细听了半天,脸皱成一团,“好复杂啊!”

惟愿看他,“你问了半天,得出什么结论了?”

“还没,我还得接着问。”百忌老神在在地道。

轻莫瞥他一眼,“你最后最好能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百忌只是轻笑了下,继续问道:“好好的人怎会摔下马?可有什么说法?”

惟愿道:“可能被人下了药,当天身体不适,但没有查出来什么。”

百忌道:“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造成成峪失忆的,不是撞击,而是药。”

惟愿和轻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惊,惟愿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撞击造成失忆的概率本就不大,何况从出血量来看,撞击力道也不是很强,几乎可以排除。我从你们刚才的对话分析,如果有人能给成峪下药,造成他身体不适跌下马,那么这个人完全能直接下毒,将他毒死,为什么不那么做呢?因为他要的就是让成峪失忆,这个才是对方的目的。而想要让人失忆,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药,所以我猜测,那个药不单单是让人身体虚弱,应该还有损害人大脑的药效。”

话落,室内寂静无声,空气中隐有杀气流动。

片刻后,惟愿问:“什么药能让人这么快失忆?”

“短时间肯定不行,想要让人死很简单,但想慢慢摧毁人的神志需要很长的时间,既然是有内鬼,这个内鬼一定潜伏了很久,也不会是第一次下药,日积月累,不惹人注意,只等最后一击。想做到这个不难,很多药都可以,南疆的蛊虫也能办到。”

百忌言之有物,一针见血,大大刷新了惟愿和轻莫对他的认知。惟愿直接问道:“阿峪有恢复的可能吗?”

百忌笑,“恩人,你现在信我是神医了?”

“先前是我眼拙,有眼不识泰山。”

“别别别,恩人,你这么说话,我还真不习惯!”百忌笑完,默了默,神情黯下去几分,“如果玉佩还在的话,我可以一试,但现在……”他叹了口气。

惟愿的心再次跌入谷底,轻莫霍然转身,“偷东西的人肯定就在府里,我去一个一个搜,定要将玉佩找出来!”

“轻莫!”惟愿叫住他,明明她自己也不冷静,却还要分出心相劝,“回来,别冲动!”

轻莫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他不是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冲动,可是他想不到别的办法。

“不过,我师父应该有办法,他比我厉害多了。”百忌道。

轻莫猛然转过身,“你师父是谁?现在何处?我立刻去请他!”

“我师父早已经退出江湖了,不参与任何斗争,也不再治病救人,整日就在大山上倒腾他那些宝贝草药,寻常人从山脚一步步跪到他面前,他都不见得出手相救,请他过来更不可能。”

轻莫眯起眼睛,“你师父到底是何人?”

“我师父退隐已久,你们应当没听过,他在江湖上的名号为——千怪。”

话落,只见轻莫表情一紧,面现异色,惟愿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情,但看轻莫的反应,此人定不简单。

轻莫道:“神医千怪,纵使再过几十年,他的名号依旧如雷贯耳。”他震惊地看着百忌,“你竟是神医千怪的徒弟!”

百忌不高兴地道:“你这是什么语气,我很看起来很差吗?我可是得了我师父真传,才被师父放下山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轻莫讷讷道。

此刻,惟愿的心情很复杂,她被迫路见不平,竟然阴差阳错救了个绝世神医的徒弟!

惟愿道:“请不来,我们就亲自去。”

成峪耳朵竖起来,“去哪?”

“翼回城。”

“好!”成峪记忆中没有出过京城,一听说要出城很是兴奋。

百忌笑得有些勉强,“那个……恩人,我得提前告诉你,我师父千怪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脾气真的很怪,你们就算去了,他也未必肯出手。”

“总要试一试。”惟愿目光炯炯,看着百忌,“你能带我们过去吗?”

“瞧你这话说的,恩人,你可是救了我一命,我除了不能保证我师父怎么样,其他的都没问题!”

夕阳已经落下山边,光线愈发昏暗,轻莫走过去将室内的烛火一一点燃,明亮的烛光将茶桌旁三个人的影子投射到墙上。

百忌悠闲地喝茶,每喝一杯都要赞叹一下,然后接着续一杯,速度之快,仿佛牛饮水一样,不像品茶,倒像是单纯口渴。成峪得知要出城,看起来很高兴,脑袋扭来扭去,左看右看,似乎哪哪都好奇。他手边的惟愿则是垂眸盯着茶杯,若有所思。

轻莫吹灭火折,走回去,倚靠在一旁,对惟愿道:“出城是件大事,瞒不住,势必会惊动暗地里虎视眈眈的那群人。”

惟愿道:“我也不打算瞒,非但不瞒,还要大张旗鼓。”

轻莫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想试着抓一下那只暗地里的老鼠。”光芒在她眼中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