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左这么一说,许长乐就更坐不住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银城。
林左在病房门口等着她:“长乐妹子,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我哥失忆了?”
林左沉默一瞬:“他还不如失忆了呢。”
“那他到底……”
病房里的许文景忽然大声嚷道:“林左,是不是许长乐那个逆女来了?让她滚进来!”
喜提新称号的许长乐:“……”
她推开林左走了进去,和病**的许文景大眼瞪小眼。
“哥。”许长乐朝他一笑,“你感觉怎么样?”
“别叫我哥!我没你这样的妹妹!”许文景横眉竖目。
只一句话,许长乐就明显察觉出,许文景和以前不一样了。
类似的话,许文景说过不少,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开玩笑耍脾气的。但是现在,许长乐能感觉到,他是在表达真实想法。
许文景横眉竖目,脸色几乎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了:“许长乐,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把我家害成了什么样子,竟然还嬉皮笑脸的,毫无悔过之心!我们家真是祖上十八代倒了血霉,才收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林左急忙道:“文景,你别这么说……”
“我们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这么背叛我们?既然你亲生父母那么好,你找他们去啊,你还死皮赖脸地赖在我们家干什么?你还过来看我干什么?看看我死了没有?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没有!你这个祸害死了,我都不会死!”
“许文景!”林左忍无可忍,厉声喝止他,“别再胡说八道了,你会后悔的!”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阻止我父母收养这个白眼狼!”
许文景刚受了重创的脑袋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一阵阵发晕,林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抓马事件弄得脑子不够使了。还是秦晏礼叫来了值班护士,让他们安抚许文景的情绪。
护士道:“为了病人的身体健康,暂时不要与病人见面,尤其是会让病人产生巨大情绪波动的人。”
许长乐被迫从病房内退出,还能听见许文景的大叫:“许长乐,我念在最后一分情谊上,给你一个尽早滚得远远的机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迟早弄死你!”
林左“草”了一声,转身大吼:“我他妈现在就毒哑你!”
许文景不可置信:“林左,你也当叛徒了?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情,你现在也站在这个白眼狼那边?”
林左:“……我他妈是怕你将来好了以后割了自己的舌头。”
“我现在就好好的!”
正如喝醉了的人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有病的人也意识不到自己有病。
林左急忙安抚许长乐:“长乐妹子,文景是脑子瓦塌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啊,他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左哥。”许长乐认真道,“哥哥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不会为了这么几句话就磨灭的。”
林左松了口气,他是真怕许长乐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再走上割腕的老路。不过幸好,许长乐比他以为的更清醒,也更坚强。
许长乐担心的是许文景的这种情况会不会给他身体带来什么特别大的负面影响。
医生的话倒是让她安心了不少:“病人是外力重击下大脑中枢神经紊乱导致的记忆错乱,不会对身体其他部位的机能有影响。至于是否会影响到其他大脑机能,还需要留院观察。”
许长乐松了一口气,但是又弥漫上一股滔天的怒火。
梁家那几个人,还有那什么黄局,都是现在这个局面的推手!要不是他们,哥哥会遭这样的罪吗?哥哥会成为现在这样吗?
许长乐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能将这些人大卸八块。
“控制一下你的情绪。”秦晏礼沉冽冷静的声音像是一捧雪水,让许长乐直冲脑门的火气熄了不少。
他按住她的肩膀:“深呼吸。”
他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会跟着他的指令做。几个深呼吸下来,许长乐察觉到她在崩裂边缘的理智被拽了回来。
“我知道你非常在意你的哥哥,但是你还是要控制你自己。意气用事的话,很容易会被人钻空子。”
“我知道了。”许长乐点头,“谢谢秦先生提醒。”
许文景要住院,可以说是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许家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处理,她不能再出事了。
反正时间多的是,她尽可以慢慢和梁家人算账。
“这件事,我来处理。”秦晏礼说,“梁家找人暗害你的事情,还有那个黄局,我都会收拾。我也会调京都的脑科专家来为许文景会诊,你不要太担心。”
秦晏礼的话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许长乐没法不感激:“谢谢秦先生。”
“不要紧。”他说,“就当我谢你今晚的酒。”
和她喝完酒,又聊了一席天,他心中的郁结和窒闷的确散去了不少。
当然,他愿意帮她,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她的名字。
她和小满有一模一样的名字,又都是年岁相当的女孩子,秦晏礼没法不对她特殊对待。
当然这个理由并不需要告诉她。
许长乐送秦晏礼下楼。
秦晏礼上车前,忽然问了一个许长乐看来,有些奇怪的问题:“许小姐,你喜欢你的名字吗?”
许长乐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喜欢。”
她在替自己回答,至于这个身体原本喜不喜欢,她不知道。
长乐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更像一种讽刺。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快乐过。
记忆伊始,就是酗酒的母亲,没完没了的殴打,不断被带到家里的男人,不堪入耳的声音。
后来妈妈跟人跑了,是一个人艰难生活的困苦,街坊们的唏嘘,坏孩子们的欺负。
直到被送到孤儿院里,阿姨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小满。
她希望她受的苦难都已经满了,往后的人生,可以圆满。
她不敢奢求太多,小小的圆满就够了。
日子也似乎好了起来,她可以吃得饱、穿得暖、有书念,认识了很多很多好人。
最后呢,死在了亲生父亲手中。
她这短暂的一生,在“长乐”两个字的映衬下,简直就像个笑话。
长乐这个带着美好寓意的词语,是命运之神对她**裸的鞭笞和讥讽。
她实在喜欢不起这个名字。
她不知道秦晏礼为何会有此一问,但她如实作答,并在心里论证充分。
“希望你以后能喜欢。”秦晏礼说。
许长乐不解地望着他。
“愿你以后……”他看着她,可是他的目光太过幽远,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一世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