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涛和薛砚离开了周家,周父周母一直将二人送到了院子门口,直到警车驶离。

周父周母望着渐行渐远的警车,相视一眼,都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他们既想知道周知身在何处,是否平安,又不想让警方知道自己买女大学生当媳妇的事情。

当然了,他们更想知道警察为什么要找儿子周知。

就在二人为周知的事情纠结不清时,韩涛气得直捶打方向盘。

案件刚露出一丝曙光,转眼就被掐灭了,这不得不让韩涛恼火不已。

身为“203专案组”负责人,他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条线索。

回到队里跟林队碰了个头,韩涛立即带人对失踪的周知展开全面搜索。

目前无法判断此人是犯罪嫌疑人还是目击者,所以先找到他的下落至关重要。

韩涛和林浩各自带着人,分别在绥城的劳务市场及周边小旅店和客运站、火车站进行走访排查。

几天下来,依然没有发现周知的任何行踪。

由此,警方初步判断周知很可能是“红丝巾系列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所以才会畏罪潜逃。

就在警方四处寻找周知下落时,远在黑矿场中的他,正经历着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经过一周的重新周密策划,周知终于等来了逃跑的机会。

夜幕黑沉沉笼罩着群山,山林间的积雪还没开始融化,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在寂静的暗夜里这响声被扩大数倍,周知却不敢停下狂奔的脚步,忍着恐惧拼命往前跑。

身后的远处,隐约能听见杨栋梁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周知一步都不敢停,怕被姓杨的和那个打手追上。

自从被骗进这黑矿场,他不仅要忍受无休无止的打骂,还要承受忍饥挨饿的痛苦。

今晚终于找到逃离魔窟的机会,他咬紧牙,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跑出这大山,结束这场可怕的噩梦。

周知跑得气喘吁吁,喉咙里又干又疼。

他感觉自己快跑不动了,心里的恐惧迅速呈几何倍数暴涨,越是恐惧跑得越慢,胆战心惊地不时回头张望,生怕杨栋梁突然出现在身后。

恐惧像一张看不见的捕网,将他困在网中央难以挣脱。

不知过了多久,他最后一次回头张望时,突然发现听不见杨栋梁的叫骂声了。

他不跑了,蹚着林子里的雪往山外走,边走边琢磨,姓杨的可能以为他这一宿都跑不出大山,不如天亮再来抓他。

但是,杨栋梁没体会过恐惧的巨大驱动力,周知因为害怕被抓回黑矿场,真的靠两条腿跑出了大山。

回到绥城时,周知简直像个乞丐。

身上的军大衣早在山里就被树枝刮得漏了棉花,他自从进了黑矿场几乎没洗过脸,脏得快看不出人样儿了。

周知留了个心眼儿,担心姓杨的穷追不舍,他没敢直接回家,在绥城四处躲藏,暂时当起了流浪汉。

东躲西藏三四天之后,他偶然看到一处警务公示栏上的通告,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他的名字。

周知文化不高,看了两三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通缉了,而且还是因为什么红丝巾杀人案。

他吓得掉头就跑,一路跑到暂时落脚的小公园里躲了起来。

他像一只惊弓之鸟,在恐慌中猛然想起曾拍到杨栋梁干的那可怕勾当。

姓杨的才是杀人犯,周知觉得只要去警察局举报他,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周知没犹豫,急匆匆出了小公园到附近找派出所。

走到半路他才突然想起来,手机虽然从杨栋梁手里偷回来了,但是那段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视频早就删了。

他把手伸进破军大衣兜里,紧紧攥着手机,简直欲哭无泪。

想报警证据没了,想回家又怕杨栋梁按身份证上的地方找上门,周知感觉此刻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彻底陷入了绝境。

他无处可去,站在街边彷徨很久,最后决定去找未婚妻乔慧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周知饿着肚子步行二十多公里,天黑透才走到乔慧的住处。

他腰上挂的那串钥匙一直还在,其中就有乔慧住处的一把门钥匙。

他小心翼翼打开门,心里激动又不安,在黑矿场当了那么多天奴工,总算要看到至亲的人了。

门一开,乔慧看到他的瞬间脸上并没有惊喜,反而皱眉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周知的心猛地一沉,他多希望未婚妻看到他落魄的样子,能先问一句“你怎么了”。

可是她偏偏多问了一个“来”字。

“家里有啥吃的没?给我整一口,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我快饿死了。”周知很不痛快地顺嘴说了一句,径直进了屋。

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了,指着挂在床边衣架上的银灰色西装问,“这谁的西服?”

乔慧赶忙推开他,上前摘下那件西装卷成一个团塞进旁边的衣柜,反问道:“家里只有方便面,你吃不吃?吃我给你煮去。”

“问你话呢,那是谁的西服?你着急忙慌藏起来干啥?”周知觉察出她在刻意回避,于是不依不饶追问,“我一件西服都没有,你爸也从来不穿这玩意儿,你屋里为啥挂着男人的衣服?到底是谁的?!”

乔慧哪里受得了被他这个窝囊废质问,顿时不屑地瞟他一眼:“你管是谁的呢,反正不是你的,这可是名牌西服,你倒是想有,你买得起吗你!”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刺穿了周知的心脏。

回想在黑矿场受的那些罪,他感觉自己是天底下头一号蠢货,为娶这样一个女人,和父母闹翻离开家。

他忍耐着喷薄上涌的怒气,指着乔慧又问:“你别说那么些没用的,我问你,这件西服到底是谁的?!是谁的,说!”

“我男朋友的!怎么了!不行吗!你喊什么喊!”乔慧顺手抄起一个塑料衣挂抽开他的手,“这几天我还犯愁咋跟你说,现在你发现了,正好!”

周知感觉自己的天瞬间塌了,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小慧,我为了给你挣二十万彩礼钱,让坏人骗到黑矿场里差点把我打死,现在你告诉我你找别的男人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乔慧烦躁地转开脸,一副懒得看他的样子:“又不是我逼你出去打工的,你家拿不出彩礼钱还有脸往我身上赖,再说了,你这不是回来了吗,也没见你缺胳膊少腿的,瞎咋呼什么呀,真是的,一点都没个男人样儿。”

周知脑子最后一丝清明的理智,彻底被愤怒和委屈吞噬殆尽。

他“噌”地一步冲上前,猛地抬手掐住乔慧的脖子:“你告诉我啥样才是男人样儿!我他妈为了你跟爹妈闹翻!差点死在黑矿场里,现在你嫌我穷、嫌我没男人样儿!”

“你……你撒手……撒手……”乔慧被他扼住喉咙,转眼憋得满脸涨红,拼命地捶打他,掰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周知什么都听不见,所有的愤怒都化作戾气冲到手上,五根粗糙的手指在乔慧脖子上越掐越紧。

渐渐地,乔慧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直到双手垂落身体向下坠去。

周知猛地惊醒,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已经无可挽回地发生了。

“小慧?你醒醒,你别吓我行不行?”周知慢慢蹲下,伸手在乔慧鼻子底下试了试。

乔慧的呼吸已经停止了,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完了,我真成杀人犯了,这下彻底完了……”

就在他为失手杀害未婚妻感到惊恐悔恨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