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光庭,正值不惑之年,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双目失明,味觉消失,合并多器官衰竭,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我是伙爷会最后一个祖爷,关中一带最牛逼的盗墓贼。
弥留之际,我做出了两个重大决定。
一是将价值近百亿的文物上交国家,也算为社会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二是把我这些年犯下的累累罪行整理出来,警示后人。
我踏入盗墓这行,与我爷爷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他也是一个盗墓贼,伙爷会上一任祖爷。
我们把盗墓称作支锅,爷爷就是在一次支锅行动中砸锅了,盗掘古墓,倒卖文物,故意杀人,数罪并罚,被判了死刑。
我亲眼看着他被执行枪决。
三年级的寒假,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把我从温暖的被窝拽了起来。
“今天枪毙你爷,去晚了就见不上最后一面了。”
三十里外的农场,便是法场。
几辆解放牌卡车呼啸而来,扬起一丈高的土雾,车厢里站着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押解着死刑犯,其中一个就是我爷爷。
“虫吃立木,房倒屋塌。”
枪响了,爷爷轰然倒下,一代传奇就此陨落,临死的时候留下了这句话,父亲说那应该是黑话,但具体所指,他也不是很明白。
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二本院校,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巨额的学费成了压在我和父亲头上的大山。
父亲让我不要担心,说爷爷留下了一件宝物,能值很多钱,他已经联系好买家,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有钱的。
几天后,我接到了认尸的电话,父亲被一辆宾利车给撞死了,现场惨不忍睹,从监控录像来看是父亲碰瓷在先,涉嫌诈骗,负事故全部责任。
车主出于人道主义给了我5000块钱的丧葬费,让我滚蛋。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整日闭门不出,借酒消愁。
直到有一天,从电视上看到一档寻宝节目,专家说富不过三代,早年间富庶人家为了防止子孙败家,会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然后留下暗语,等子孙后代走投无路之时解燃眉之急,其中就提到立木,立木就是柱子。
陕西八大怪之一讲的是房子半边盖,这种房子也称为厦子房,想起爷爷的遗言,我立刻对家里的柱子进行了仔细的检查,果然有了惊人的发现。
由于天长日久,漆面剥落,一根柱子顶端赫然出现一个方形的木楔子。
用匕首将木楔子挑了出来,里面竟然是空心的,并没有珍奇异宝,而是一本古旧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有四个苍劲有力的字:万墓迷踪。
这本书是一个叫做阴阳子的清朝人所著,此人是伙爷会的创始人,也是第一代祖爷,盗墓绝技神乎其神,据说当年孙殿英盗掘清东陵阴阳子就参与其中。
万墓迷踪融合了阴宅风水,葬书,寻龙点穴等各种风水秘闻,不过语言佶屈聱牙,生涩难懂,看起来特别费劲。
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里,我对万墓迷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却又感觉好像进入了无比浩瀚的太空一样,因为这本书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
意外再次发生,村长那个老叫驴领着人到我家里来,用手指着我的鼻子,日娘叫老的叫嚣着要把我家的老屋收回。
当年爷爷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这老屋也被没收了。
当时我们没地方住,所以一直没有执行,如今上面下了红头文件,要对过往要案积案开展回头看的工作,再加上土地局要对无主老宅进行有偿清退,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被赶出了老屋。
到坟头烧了纸,大哭了一场,怀揣着万墓迷踪和8000块的清偿补助款,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老屋,去了西京城混饭吃。
刚一下车,走了没多远,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朴素,农民打扮的人,肩膀上背着一个包袱,神色匆匆。
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肩膀,他哎呦一声,包袱跌落在地,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小伙子,你不能走。”老农使劲拉着我的胳膊说。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是一堆破碎的瓷器碎片,老农见状,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的拍着大腿。
“我儿子得下了瞎瞎病,准备把这祖传的瓶子卖了,给我儿子看病,这下可好,全完了,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对不起,大爷,我不是故意的,多少钱我赔给您就是了。”
老农看了看那一堆瓷器碎片,又抬起眼皮看着我,露出了为难之色。
“我也不懂行情,不知道这瓶子值多少钱,这样吧,你跟我去一趟朱雀大街的古玩街,找个人掌掌眼。”
老农说着,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拉着我的胳膊去了古玩市场,立刻就围上来了不少人,老农说明来龙去脉,让现场的热心人给掌掌眼,估个价。
一个胖子扒开人群,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弯腰捡起一块碎片看了起来,逐渐露出吃惊之色,当即提了提裤腿,蹲在地上又仔细检查了一番。
“太可惜了,这是乾隆御制粉彩镂空八仙拜寿八方瓶,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老农却一头雾水,欠着身子,问了一句:“能值多少钱?”
胖子伸出了一个又粗又短带着金戒指的手指。
“一万?”
胖子晃了晃手指。
老农有些吃惊:“难不成十万?”
胖子又晃了晃手指。
老农张大嘴巴:“我的爷啊,一,一百万?”
胖子再次晃了晃手指,看着老农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农民,脑袋里全是苗呀根呀的,没见过大世面,实话告诉你,保守估价一千万。”
老农身子一抖,使劲拍了一下大腿面子。
“老天爷啊!”
我的血压也跟着直线飙升,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气绝身亡。
老农揪着我的衣领,死呀活呀哭喊个不停,非要让我照价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