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沧海放缓语气说:“我们这次虽然侥幸没有砸锅,但是完全暴露了,我必须留下来处理后事。”

张玲也知道兹事体大,后果很严重,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便点点头同意了。

林沧海摆了摆手:“玲子,动身吧,路上千万要小心,别出岔子。”

答应一声,张玲转身对我说:“光廷,我们走。”

“玲姐,你自己走吧,我不能走。”

“为什么?”

一来石静霞是我的女人,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放心不下,二来鼻大炮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必须立刻采取措施,把他从死神手里救回来。

这两个人对我都很重要,一个心爱的女人,一个二啦吧唧的兄弟,我一个也不能放弃。

张玲天资聪颖,她看向了林沧海。

片刻之后,林沧海重重的叹了口气:“玲子,你走吧。”

互道一声珍重,我们就此分别,奥拓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沧海皱着眉头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找一个安身之所。”

我们在这里无亲无故,要想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谈何容易?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便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绝对安全。”

“哪里?”

“杨老头的马圈。”

趁着夜色,我们两个马不停蹄赶往了马圈。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但马圈里还亮着灯,老年人少觉,应该是早早就醒了。

隔着栅栏门,我听见杨老头不停的咳嗽着,听声音肺都裂开了。

“抽,抽,抽,一天就知道抽烟,咋不抽死你。”

“咳咳,把你能的,一辈子就知道翻嘴,泼烦死了。”

老两口吵架拌嘴,在黑夜里十分响亮。

我身上背着鼻大炮,心急如焚,也没有敲门,一脚踹开了栅栏门。

“老头子,你听,家里可能进贼了。”女人紧张的说了一句。

“偷你还是偷我?是咱的马回来了,我听见铜铃铛响了。”

“对对对,我也听见了。”

很快,只听“吱呦”一声,杨老头裹着棉袄,没扣扣子,下身穿着松松垮垮的掉档线裤,缩着脑袋打开了门。

他打了个哆嗦问:“咋这时候送回来了?”

我没搭话,背着鼻大炮就往屋里走。

那时候的生活条件跟今天相比差远了,一冬天能洗上一两次澡就算条件不错了,线衣线裤穿上去一个月都不带脱的,到最后一脱,全是脱落的皮屑,跟下雪一样。

所以,尽管屋里有老太太,我们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破门而入。

杨老头意识到了不妙,想拦却没拦住,被我一把推开了。

“你们,你们这是……”

杨老头话未说完,我打断道:“少废话,快去找医生。”

老两口吓坏了,愣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快去啊,我让你找医生,听见没有?”

我抬高声音说道,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扔给了杨老头,有最新发行的红版,也有大团结。

老太太“呲溜”就从火炕上下来了,推了推杨老头的肩膀说:“掌柜的,快去啊,你瓷不愣登的干啥?”

杨老头这才反应过来,一边伸胳膊把袖筒套上,一边扣着铜钱般大小的四眼纽扣,一边小心的问了一句话。

“是枪打的?”

我也丝毫没有隐瞒:“对,两枪,如果你敢说出去,我保证也在你身上打两个窟窿。”

“不敢,不敢。”

杨老头谄笑一声又说:“西京医院的贼教授刚刚退休,他是外科主任,叶落归根,这段日子在家里盖新房哩,我去叫他。”

陕西方言里面,“翟”的发音是“贼”,比如说我叫翟光廷,陕西方言里就说成了贼光廷。

“狗日的,前面三间平房,后面盖的是二层,屋顶是双龙戏珠的琉璃瓦,张狂的很。”杨老头说。

我不耐烦的说:“别废话了,赶紧去。”

杨老头“嗯”了一声,拍了拍脏兮兮的鸭舌帽,戴在了头上,向门口走去。

行至门口,他回头说道:“那老怂心黑的很,估计便宜不了。”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我兄弟救活,他要多少钱都行。”

“嗯嗯,我看出来了。”

杨老头走后,老太太用铁钎子捅了捅炉子,火还没熄灭,火星忽明忽暗,她往里面塞了一些玉米芯。

不一会儿,烟囱里面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火着了起来。

热了一盆水,我开始给鼻大炮擦拭身体。

林沧海警惕性很高,一直四下查看,老太太看出了他的担心。

“老哥,把心放到肚子里,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的。”

林沧海没说话,拍了拍身上的落雪,然后坐在火炬旁边开始烤火。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林老,来人了。”

林沧海立刻掏出自制手枪,贴着门板,从门缝里看了出去。

“他们回来了。”

杨老头背着一个医药箱,领着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人回来了。

经过介绍,此人正是贼教授。

“贼教授,快,一定要救救我兄弟。”

贼教授没搭话,简单检查了一下鼻大炮的伤势,又翻了翻鼻大炮的眼皮,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我急忙问道:“怎么样?”

贼教授摇摇头:“没救了,埋了吧。”

闻言,我眼前一黑,差点跌倒:“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我给你跪下了。”

“扑通”一声,我就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

贼教授坐诊医病几十年,看惯了生死,见多了离别,他根本不为所动。

这时,林沧海也说:“光廷,实在不行就算了,你也尽力了。”

我对贼教授说:“十万,不,五十万,我给你五十万。”

贼教授摆摆手:“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一百万。”我伸出一个手指头说。

贼教授正要说话,我从林沧海手里抢过自制手枪说道:“一百万不行,那就只能给你一颗铁花生了。”

贼教授终于答应了下来,不过他说鼻大炮伤的很重,而且失血过多,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了,估计是希望不大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鼻大炮能不能醒来,贼教授说还要取决于他的生命力是否顽强。

贼教授从医药箱拿出玻片,又用棉签在鼻大炮的伤口蹭了蹭,把血迹涂抹到了玻片上。

随后,又滴入相应的检测试剂,轻轻的晃动摇匀。

大概几分钟后,又把玻片拿到灯光底下看了半天,揉了揉眼睛问我:“小伙子,我眼花看不太清,你看看有没有产生凝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