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巨大的门框上贴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三代鼎彝昭日月,夏鼎商彝,陈列满堂。

下联是:一堂图画灿云霞,隋珠唐彩,价值连城。

横批是:博古通今

这幅对联红底金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不但大气磅礴,而且暗合了博通堂的名字,特别的应景。

用鼻大炮的话说那就是两个字:绝了。

红绸制作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烛光摇曳。

整个博通堂洋溢着新春的喜庆,但放眼望去,里面静悄悄的,多少有些冷清。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里面吵吵闹闹,好像发生什么什么事情了。

当下加快脚步,进门一看,原来是林沧海正在训斥张妈。

“怎么搞的,这都能被人给骗了,你还能干什么?”

张妈低着头,不停的搓着手,唯唯诺诺的说:“我看他可怜,就答应了,谁知道他是个骗子啊。”

“可怜?天底下可怜之人多了去了,你能管的过来吗?”

林沧海用手指着门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接着说:“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想当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啊?”

“林老,我,我没有。”

“还敢犟嘴,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

一听这话,张妈吓坏了,差点就给林沧海跪了下来。

“那100块钱从我这个月的工资里面扣。”

“工资?你还想要工资?”

我这才听了个大概,感情林沧海如此大动肝火,额头上阴云翻滚,恨不得把张妈给生吞活剥了,为的竟然只是区区100块钱。

这就很奇怪了。

林沧海不能说是家财万贯,但也身价不菲。

毫不夸张的说,就是一百块钱掉在地上,他都不一定会弯腰去捡。

曾经,我听陈多余给我这样形象的比喻过,说林沧海只要弯腰,肯定是在支锅,而他每一铲子下去,换算成收益都不止100块。

林沧海素来不太待见鼻大炮,可上次鼻大炮毛手毛脚打破了印有“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青铜鼎时,他都没有说什么。

今天,究竟为了什么,他会对一直本本分分,勤勤恳恳的张妈大发雷霆,难道这其中有事?

我走过去说道:“张妈,怎么回事?”

张妈带着哭腔说:“中午,林老给了我100块钱,让我去买些猪头肉回来,说是晚上喝酒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说要去附近的基督教堂做礼拜。”

说到这里,张妈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林沧海。

“那个大兄弟说他身上只有100块钱了,如果全拿出去,就没钱吃饭了,想跟我换零钱,我就跟他换了。”

张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新版的百元大钞递给了我。

接过来一看,我差点被气的笑出声来。

那张钞票竟然只复印了一面,另一面还是白的,这样都能被骗,我也是无语了。

林沧海气呼呼的说:“光廷,你看看,我说她不对吗?”

我挤出一丝笑容:“不就是100块钱吗,碎碎个事,林老,别生气了。”

“这不是钱的事。”

“是是是。”

一边应付着林沧海,我一边对张妈说:“忙你的去吧”

张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沧海,没有动弹。

林沧海大手一挥,显得有些不耐烦。

“走吧。”

张妈如遇大赦,赶紧离开忙别的去了。

“林老,大过年的,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

林沧海没有回答我,反而说道:“正好,我有事找你,上楼。”

二楼宴客厅里。

我刚要泡茶,林沧海却说:“换陕青吧,苦丁茶还是太苦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喝了几天苦丁吗?”

我摇摇头。

林沧海说:“有些苦不亲自尝过,又怎知其中滋味呢?”

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泡好茶水,我们对面而坐。

林沧海端起茶壶,手腕缓缓移动,将第一泡洗茶水均匀的倒在茶台上。

我突然发现,茶台上多了一个茶宠。

茶宠是一张浮雕而成的画作,上面刻着四个字,叫做“黑白分明”。

那原本深紫发乌的夜空顿时就明亮起来,变成了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光廷,看着画景,你想到了什么,说说看。”

我思忖片刻,开口说道:“这画中之景非黑即白,倒也简单,不像人心,无法琢磨。”

倒完第一泡茶水,林沧海正在往茶壶里面添水,听见我这么说,他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由于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短短三秒钟之后,“哗哗哗”的水流再次落下,添满了水,盖上盖子。

林沧海说道:“没错,干我们这一行的,更是如此。”

随即,他自谦的一笑接着说:“我胡子都白了,却还是没有参透人性,可悲啊。”

闻言,我下意识的盯着林沧海,心说这句话说的太奇怪了,也有些莫名其妙,他似乎在隐瞒什么,又或者想告诉我什么。

自斟自饮了一杯,林沧海语气一变问道:“最近你为了小静的事情早出晚归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唉,真的是老了呀。”

“别,千万别这么想,这件事您也出了大力气的。”

“你这话让我受之有愧啊。”

林沧海一声苦笑,摆了摆手:“不过,话说回来,小静能有惊无险的度过此劫,也是你的造化,如今她肚子里怀了你的骨肉,你们什么时候准备举办婚礼呀?”

说着,他也给我倒了一杯热茶,我双手捧着杯子,听他这么说,手一抖差点没给我烫着。

“婚礼?实不相瞒,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事。”

“你呀,跟祖爷一样,支锅是一顶一的好手,但是感情方面可就差这事儿喽。”

我挤出一丝微笑。

“光廷啊,小静是女孩子,女孩子最在乎什么,名分啊,归宿啊,她没说并不代表她不想。”

听了林沧海的话,我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女人嘛,最好的青春也就那几年,她全给了我,陪我风餐露宿,披荆斩棘,无怨无悔,作为一个男人,至少得给她一个避风的港湾。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给你们证婚,怎么样?”林沧海盯着我说道。

我赶紧站起来说:“林老,这说的哪的话啊,您给我们证婚,我是求之不得啊。”

“那行,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接下来,林沧海又莫名其妙的说过年了,陈老大、陈老二、丁老头,还有张玲的父母都不容易,给他们每一家汇过去了5万块钱。

突然,他说道:“变了,也该变了。”

又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人很费解。

我问道:“什么意思?”

一杯茶水被一饮而尽。

“嗒”的一声,林沧海将茶杯蹲在桌子上。

“光廷,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