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钻头变红了,“嘎巴”一声,应声断裂。

段怀仁站起身来,须发皆白,恍若耄耋之年的老人一样。

“小三子,你回趟寝室,把那个接水的罐子抱过来给钻头降温。”

郎三勉答应一声,脖子上挂着双截棍,领命去了。

钻头变黑,发着七彩的金属光晕,但温度还很高,鼻大炮贱不漏搜用手拿起来了一下。

他手臂没有知觉,后知后觉,等发现的时候手指头都被烫扁了,估计三分熟了。

“绝了,一点感觉没有,呸。”

鼻大炮吐了一口唾沫,使劲搓弄着手指头,恶心死了。

王小亮打趣道:“没知觉你吐唾沫搓什么?”

“对啊,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手电光闪烁不停,郎三勉抱着罐子就回来了。

段怀仁一边更换钻头,一边发着牢骚。

“现在的人也不知是学坏了还是学精了,钻头一点钢口没有,根本用不住,可不比以前了。”

此话一出,王小亮不知为何唉声叹气。

我问道:“瘦猴,怎么了?”

王小亮看着我:“杜哥,我们家有一个烧水用的铝壶,磕磕绊绊都有点扁了,壶底也漏水了,可是我妈就不舍得扔,说换个壶底还能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随口说道:“老人家吃过苦,懂得节约,勤俭持家,细水长流。”

“不是。”

王小亮摇摇头,看着我,突然眼睛红了。

“我妈说她肚子里怀着我的时候去买的水壶,半路上我就出生了。”

王小亮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泪水“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杜哥,我想我妈了。”

我也突然心里一痛,鼻子酸酸的。

“瘦猴,你个狗日的货。”

骂了一句,我使劲儿搓了搓脸,拍了拍王小亮的肩膀:“瘦猴,等这次出去了,回去好好陪陪咱妈。”

王小亮一抹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冲击钻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人轮番换岗,中间又换了几个钻头,牛鼻子终于算是打通了。

拴好绳索,三四个人或缠在腰间,或缠在手腕,或背身勒在肩头,身体前倾,脚下左右一拧,蹬住地面,蓄势待发。

“拉!”

徐建兵声如洪钟,不停挥手打气加油。

众人一起用力,绳索被拉直发出“嘎吱吱”的响声,试了几次,却没有效果,塞石纹丝不动。

休息片刻,牛鼻子又穿进去第二根绳子,加了两三个人进去。

“同志们呐,用力拉呀,嘿呦嘿。”

“同志们呐,往前走啊,嘿黝嘿。”

“……”

徐建兵灵机一动,把他在部队上人拉坦克大炮时为了鼓舞士气的号子喊了出来。

还别说,效果显然易见,众人在号子声中调整呼吸,动作整齐划一,劲往一处使。

突然,就听“哗啦啦”一声响,塞石动了。

黎芸低声道:“光庭,动了。”

我点头回道:“看见了。”

“最后一哆嗦,来,继续拉。”

在徐建兵的指挥下,第一块塞石被缓缓拉出,“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把一堆白骨砸得粉碎,碎骨四处迸溅,甚是恐怖。

接下来,大家一鼓作气,接连拉开了三块塞石,终于没了力气,坐在地上休息。

外面已是黑夜,孤月朗照,众星作陪,淡淡的月光投射进来,分外宁静。

突然,传来了几声狼叫,让这清冷的夜一下子多了几分可怖。

黎芸也凑了过来,盯着月亮看了起来。

突然,她秀眉一皱,对我说道:“光庭,你看月亮不对劲。”

我抬眼望去,仔细观瞧,只见一朵薄云如同青纱遮住了月亮,随即又迅速掠过,就跟洞房花烛夜新郎扯掉新娘的盖头一样急不可耐。

我脸色一变:“黎把头,这是要起风啊。”

不知何时,郎三勉也凑了过来,一脸死灰地说道:“浮云撩月,恶浪滔天,此乃大凶之兆啊。”

对此,黎芸不置可否,我却有些不当回事,起风是必然的,但是说的那么邪乎就有点吹牛逼了。

郎三勉转头看向我和黎芸,继续说道:“祖爷,黎把头,这是自海上起的风,怕是小不了啊。”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了过来,带着几分水汽,隐约还有一丝海的腥味。

只一会儿的功夫,风势陡然增大,就听得山林之间沙沙作响,发出阵阵令人胆寒的鬼叫。

我用手电往外一扫,光线照射不远就被黑暗吞噬,但目力范围之内,苍松绿柏,随风摇曳,仿佛整个山都变成了汪洋大海,恶浪滔天。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相较之下,塞石砸碎白骨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突然之间,就听“呼”的一声,一阵强劲无比的劲风灌了进来,风势之大,简直超乎想象。

我们几个丝毫没有防备,全都被吹的身形不稳,脚下拌蒜,跌跌撞撞的闪出去老远。

王小亮更是因为腿脚不便,被大风吹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传来了一阵“叮铃当啷”的声响。

散乱在地上的白骨被大风吹动,全都动了起来,满地的骷髅乱滚起来,都到石壁底下集合,争先恐后,一个压一个,争先恐后的往上爬。

见此景,在场之人尽皆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黎芸秀发凌乱,斜着身子抵抗凛冽的风势,侧脸喊道:“来得也太快了。”

“小三子,又被你给蒙对了。”我喊了一声。

鼻大炮只能用嘴巴呼吸,被大风吹得都快哮喘了。

“绝了,这他妈的简直就好比是风婆婆的风口袋打开了。”

现场乱作一团,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因为更恐怖的局面即将来临。

王小亮扯着嗓子喊道:“快看,白骨堆垛要塌了。”

惊闻此言,所有人齐齐看了过去,那一瞬间,全都仿佛被封住了穴道一样,一动不动。

白骨堆垛被掏去不少,底下形成了一个缺口,朔风灌入,于白骨之间穿梭,发出“呜呜”的尖啸,令人望而生畏。

“嘎吱吱,嘎吱吱。”

白骨堆垛左摇右晃,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如果不及时离开这里,恐怕都会被活埋。

我撕破嗓子大喊了一声:“快,都离开这里,马上出去。”

大家闻声而动,生死存亡之际,谁还管得了谁,你争我抢,唯恐落后,全都一股脑地涌向了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