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0年(清顺治七年、明永历四年)八月,大西军大举出滇,开赴抗清斗争的前线。孙可望命刘文秀、白文选统兵由建昌(在今四川西昌地区)入蜀,先后攻占雅州、嘉定,生擒盘踞该地的军阀武大定、袁韬,南明四川巡抚李乾德投水自杀。刘文秀“号令附近州县”[73],接着行兵东下,谭弘、谭诣、谭文尽降,又命部将卢明臣(又作卢名臣)领兵进攻据守涪州、忠州之李占春、于大海部,二人战败后于1651年(顺治八年)逃入湖广投降清朝。这样,刘文秀就消灭了割据自雄的四川大小军阀,打开了北上抗清的道路。

与此同时,孙可望亲统大军进入贵州。明匡国公皮熊自知兵力不敌,遣使来“通好称盟”,妄图阻止大西军入黔。孙可望回信道:

贵爵坐拥貔貅,战则可以摧坚,守则足资保障。独是不肖有司罔知邦本,征派日烦,民生日蹙,黔中乃兵出之途,宁无救灾恤邻之念,以为假道长发之举。若滇若黔,总属朝廷封疆;留守留兵,无非绸缪粮糗。惟欲与行在声息相通,何可有一毫私意于其间。若止以一盟了局,为燕雀处堂之计,非不穀所望于君子矣。[74]

南明忠国公王祥也“遣官请盟”。孙可望前锋部将冯双礼请示应否推迟行兵。[75]由于皮熊、王祥之流只知盘踞地方,一味殃民自肥,既不积极抗清,又堵住了大西军出黔抗清的通道[76],因此,孙可望决定不为皮、王“请盟”的虚礼改变初衷,下令武力解决。九月,大西军占领贵阳,冯双礼奉命从间道攻平越,袭执皮熊。然后北上遵义,“王祥乌合六七万,分为三十六镇,与滇兵一战于乌江河而大溃,祥避死真州,遂下遵义”[77]。到顺治七年十二月,孙可望已进至贵州东部的铜仁[78],贵州全省都处于大西军管辖之下。

孙可望部署的出兵川黔,消灭和收编依附南明的地方割据武装,是完全正义的。不把这些祸国殃民的杂牌军队扫掉,大西军就不可能进入抗清前线,也不可能把贵州和四川经营成为真正的抗清基地。孙可望接管贵州之后,立即采取有力措施大加整顿,在很短时间内就把贵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他派白文选镇守贵州,收编当地的散兵游勇,“赦王爵标镇守兵,不得逃避,一体入营关粮”[79]。对永历朝廷滥发的文、武官职札付统统收缴,裁革了一大批鱼肉人民的冗官并且派员“会勘平越各官,戮奸蠹民者”[80]。又“令督学刘鸣凤考试贡生,分别伪滥”[81],从而**涤了永历朝廷留下的污泥浊水。同时致力于恢复农业生产,保护商业流通。史载,孙可望收取遵义、石阡、平溪等处后,“安抚遗黎,大兴屯队,远近多归之”[82]。在四川綦江县,孙可望也“差官丈田……变牛种为粮数”。后来又“发难民千余安插于杜石沙坪一带”[83]。为了互易有无,活跃经济,孙可望下令“招徕商贾”[84],“令征虏将军(冯双礼)招通平越商贾,失货物者量偿之”[85]。从一些史料来看,孙可望在贵州征收的赋税是相当重的,如在施秉“临田征租,劫去取十之七”[86]。 “庚寅(顺治七年,1650年)九月,秦王遣张扈卫复招士民……条银变输谷米共计二石有余,又有皇草、皇柴折价,至黔中上纳;所征调银十两,帮补义兵一名器械银五十余两。不敢不从,一切五谷六畜丝麻之类,无隙可逃。”[87]这类材料除了反映当时用兵之际兵饷窘急,不得不多征派赋税以外,还说明贵州等地的农业生产确实已经有所恢复。

经过孙可望大刀阔斧的整顿,贵州的面貌很快就为之一新。史籍记载:

孙可望在黔,凡官员犯法,重则斩首剥皮,轻者捆打数十,仍令复任管事。除去革降罚俸等罪,兵民亦如之。无流徒笞杖之法。盖事尚苟简,文案不繁。官绝贪污馈送之弊,民无盗贼攘夺之端。一时反以为便。[88]

在军务旁午之际,孙可望还注意到便民建设,“凡街衢桥道,务必修葺端整,令民家家植树于门,冬夏常蔚然可观”[89]。把治理云南的经验推广到贵州和四川的部分地区,扩大了抗清斗争基地,增强了经济和军事实力,这就为大西军在抗清事业中取得辉煌战果奠定了基础。

到1652年(清顺治九年、明永历六年),孙可望认为时机成熟,决定三路出师,向清军大举进攻。这年四月,西宁王李定国领兵入广西,攻入湖南,趁清方广西兵力分散,突然取道严关直攻桂林。七月四日攻克该城,清定南王孔有德自杀,“在省各官俱各被执”。桂林战役的胜利使一些清朝官员“号天大恸:自国家开创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辱者也”[90]。李定国乘胜收复广西各地,据清广西左翼总兵马雄禀报:“广西九府只存梧州一块土,西兵二万止余职兵五千。”[91]清廷接到败讯后,唯恐广东有失,命令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切勿轻赴广西,固守广东以图万全。[92]同时任命敬谨亲王尼堪为定远大将军,统领精锐官兵兼程赶赴广西。李定国当即挥师北上湖南,十一月二十三日与尼堪部激战于衡州,结果尼堪被击毙,清军士气大沮。大西军取得了抗清斗争以来空前的胜利。连顺治皇帝也哀叹:“我朝用兵,从无此失。”[93]跟随尼堪进兵的贝勒、贝子、固山额真等将领都受到清廷惩罚。[94]

与此同时,抚南王刘文秀、王复臣奉命北攻四川,一路上旗开得胜,捷报频传。史载:“刘文秀之入蜀也,善抚恤军士。蜀人闻大军至,多响应。于是重庆、叙州诸府县次第皆复。吴三桂迎战辄败,敛军以奔,趋保保宁。”[95]清平西王吴三桂与李国翰望风而溃,从嘉定一直逃到川北保宁(今阆中县),甚至想放弃四川,撤回陕西汉中。[96]十月十一日,刘文秀亲领大军五万直薄保宁城下。就在眼看要收复全川的时候,刘文秀骄傲起来了,企图在保宁一举全歼吴三桂等部清军,打一场空前漂亮的胜仗。他拒绝采纳王复臣集中兵力的意见,调动部队将保宁团团围困,又发兵“北塞葭萌关,东塞梁山关”[97],不给清军后撤的道路,因而造成了兵力分散。吴三桂见无路可走,被迫困兽犹斗。他从保宁城上四面观察,终于找到了大西军围城部队的弱点,突然发起进攻。大西军大败,王复臣等被俘杀,刘文秀引着残兵败卒撤退,四川大部分地区重落清军之手。吴三桂于险胜之余,叹道:“生平未尝见如此劲敌,特欠一着耳!”[98]

孙可望自己也亲统大军由贵州攻入湖南。1652年十一月,孙可望、白文选先后攻克沅州(今湖南芷江)、辰州(今江南沅陵),杀清总兵徐勇[99],收复了一批湘西州县。清“续顺公沈永忠身为大帅,手握重兵,当孙逆攻围辰、永诸郡,一筹莫展,望风宵遁”[100]。孙可望“改沅州为黔兴府,以州治兴沅县附郭,领一州九县,曰靖州、曰兴沅、曰黔阳、曰麻阳、曰通道、曰会同、曰绥宁、曰天柱、曰清浪、曰平溪”[101]。并将该府改隶贵州省。[102]

大西军的三路出师,打破了清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几个月内拓地数千里,完全改变了整个战局。时人丁大任说:

壬辰(顺治九年,1652年),可望略湖南,自晏衡州府城楼观兵,清朝损兵以万计,王公文武无不奔窜,而敬谨王卒不免焉。而辰州府武岗、沅、靖三州并十县尚为所据。其行兵有五要: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四不宰耕牛,五不抢财货。有一于此,军法无赦。有象阵,马见之惊逸。用罗罗,能跣战,不畏矢,执标枪大刀,常以少胜众。……楚人曰:孙、李二将有五伯之假仁假义、王莽之谦恭下士。而永历之为君,远过乎刘禅,近胜于弘光,奄有云贵并广西、四川、湖广各半省,五府六部三衙门,春秋两榜,隐成一小朝廷。[103]

正是在这样一派大好形势下,孙可望利令智昏,一心想建立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终于导致抗清阵营内部的分裂。此后,以大西军为主体的抗清斗争虽然继续坚持了许多年,也取得了一些局部性的胜利,但是就全局而言却是日趋衰微,收复中原的豪情壮志逐渐消磨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