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御医见到这气势冲冲之人,耷拉下眼皮,整个人从热情洋溢直接过渡到了阴阳怪气。

“隔着老远就感受到了一股火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陆院判。”

太医院之首正五品的院使,因年事已高,此番便未出行,留在宫中坐镇。

派了两个正六品的院判轮流值守京郊,统管治疗时疫的一切大小事宜。

眼前横眉冷对的就是院判之一的陆院判。

和卢御医这野路子出家的不同,陆院判家中世代为医,在太医院已经连任了三代,向来瞧不起那些非正统出身的大夫。

陆院判瞪了一眼卢御医,讥讽之情溢于言表。

“平日你学艺不精便罢了,如今连规矩都不顾了吗?若你无法胜任此职,我便替你向院使请辞。”

卢御医和阿月是一类人,在医学中有各自专精的领域,但是俗务上实在不通。

便是吵架也难以吵过别人。

曾任军医的卢御医是个火爆脾气,才吵了几句话,嘴不够用就开始撸袖子,被容晚玉伸手拦住。

容晚玉看着鼻孔瞧人的陆院判,勾起嘴角,先礼后兵。

“早闻陆院判家学兴盛,医术高明,小女有一问,不知陆院判可否赐教。”

陆院判不认识眼前的女子,看她年岁,还以为是卢御医的孙辈。

见此女言语恭维自己,全然不顾自家长辈的脸面,陆院判心中轻视,又轻狂地抬了抬下巴。

“问吧,问完,赶紧离开。”

容晚玉负手起身,“为医者,望闻问切是治病必须的流程,这是为何?”

没想到她问的问题如此不值一提,陆院判心中的轻视更重,睨了一眼容晚玉。

“为医者自当谨慎,望闻问切都是为了更全面地了解病人的病情,不至妄断,这是做大夫最基础的东西,卢御医竟连这也不教给小辈?”

有了陆院判自己的话,容晚玉便打蛇上棍,表明了自己和阿月的身份。

“我同阿月姑娘,乃是受平阳长公主之命,前来助诸位太医解决时疫之事。”

“陆院判见我等一面便妄断身份,卢御医本不擅此道却被陆院判派来,可见陆院判这望闻问切实属空谈,愧为院判之职。”

容晚玉收起此前的礼貌,变得咄咄逼人,当着不少御医和吏目的面狠狠打了陆院判的脸面。

她学着陆院判的模样,斜睨回视,“我看,该向院使请辞的,是陆院判你自己吧。”

听见两人的身份来历,陆院判的气焰一下子就熄了。

平阳长公主在澧朝的权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光如此,她护短的性子也是声名在外。

曾经为了护一个普通兵卒,当场打残了一个狂妄至极的公子哥,还伤的是人家的子孙根。

陆院判只觉得某处一凉,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是不愿相信,最后嘴硬道:“你们年纪轻轻,怎可能是大夫,你说是公主所派,便是了?”

“容小姐的话你不信,那本皇子的呢?”

接到下人通报的二皇子冷面赶来,不怒自威地看向陆院判。

周遭看热闹的御医和吏目立刻下跪行礼,陆院判更是一惊,一头冷汗地跪了下去。

“容小姐和阿月姑娘乃是受姑母之命前来助尔等解困。陆院判倒好,自己至今未解困境,还要将援手拒之门外,可是自信能三日内解此时疫?”

随着感染的人数越来越多,宫中已经下了死令,三日之内若无转圜,便要集中将染病者统一处理,以免殃及城内。

陆院判一改适才的威风,头几乎都贴在地上了,“是臣有眼无珠,错怪两位姑娘,念在时疫当前,还请殿下恕罪。”

便如此,陆院判还要扯上时疫替自己遮掩,就差没明说,如今时疫未解,你不能动我这个院判了。

容晚玉直起身,不卑不亢道:“时疫当前,身为医者本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陆院判只存勾心斗角,留在此处,无功有过。”

二皇子也不满意陆院判推卸责任之模样,更重要的是,陆院判是太子一党的。

在二皇子看来,御医们之所以一直难解,便是受太子之意,想要拖够时间,直接灭杀患病之人,以阻断他和田首辅肃清田产之事。

于是他顺水推舟,向容晚玉抛出了橄榄枝,“容小姐所言甚是,只是父皇令严,需三日之内解决时疫......”

“便三日内,我同阿月有信心做到。”容晚玉知晓他的意思,也立下了军令状。

阿月也无异议,要是容晚玉同意,她现在就能拿出解药,那需如此麻烦。

不过临行前,平阳告诫过她,万事要以容晚玉的意思行事,阿月便也不吭声,只跟着点了点头。

反倒是一旁的卢御医着急了,又不敢伸张,只能悄悄地拽了拽容晚玉的袖子,拼命得给她使眼色。

虽然看陆院判吃瘪他很高兴,但是他更知晓这次时疫之难之怪,这么多太医都没能办到,三日的功夫,容晚玉如何能行?

容晚玉知晓卢御医的好意,只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并未改口。

二皇子将一切看在眼里,朗声道了一句好,“既如此,那便交给容小姐了。至于陆院判,办事不力,自回宫中领罚吧。”

陆院判不可置信自己如此轻易地被一个丫头片子取而代之。

二皇子令下,立刻有下属来送陆院判回宫。

陆院判负气甩袖,临走前冷冷地看了一眼容晚玉,“那臣,便在宫中等着好消息了。”

心里却已将容晚玉记恨上,便是侍郎之女又如何,只等她无功而返,定要参她父亲一本,教女无方,祸乱百姓。

送走了异党,二皇子的态度温和许多,笑着去扶容晚玉起身。

容晚玉眼疾手快,先一步站了起来,没挨着他分毫,他也不在意,从容地收回了手。

“那此事便交给容小姐和阿月姑娘了,若有任何需要,只管直言便是。”

等二皇子离开后,卢御医才拍着大腿一脸担忧。

“老夫不过被挤兑几句,容姑娘你何必替老夫出头,担下这责任,若不成可如何是好。”

“卢御医不必忧心。”容晚玉一脸轻松地笑道,“平阳公主派我俩来,自然是有底气的。”

卢御医也不知晓容晚玉口中的底气为何,但是事到如今,也是无法回头,他拍了拍胸口,只说拼了自己这条老命,也要帮容晚玉解决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