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昧逞口舌之快,不过是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萧家人自有萧家人来对付,容晚玉没多与其纠缠,十分爽快地改了口,叫了一声舅爷爷和舅姥姥。
“二妹妹这话说的,我便明白了。今日舅爷爷和舅姥姥前来,是为探亲祖母,而并非以妾室爹娘自居。”
容晚玉直接招来了家丁和仆妇,各自围绕在萧舅爷和萧舅姥的身边,看似拥护,实则掣肘,将人往里屋带。
“都说人死如灯灭,未料二妹妹也觉得亲生母亲低人一等......既如此,何必大庭广众之下,让已故之人受人非议。咱们一家人,还是里间说话吧。”
一句话,便让容沁玉将自己营造成刚刚失去亲娘孤苦无依的形象击碎。
容晚玉冲着宾客致歉,嘱咐方姨娘顾全作陪,领着被下人裹挟的萧家人直往松鹤院去。
容沁玉见外祖和外祖母被带走,周遭宾客看自己的眼神越发轻视,咬咬牙也只能跟上。
萧表哥倒是陪在她的身旁,温柔地安慰着他,“妹妹不必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我看得出来,妹妹对姑母故去十分感伤。”
对于萧家人,容沁玉一向看不上眼,此时想借他们为姨娘讨回公道,不得不曲意逢迎。
对着萧表哥盈盈一拜,目若含情,“表哥明白沁儿的真心,沁儿没了娘亲,只盼外祖外祖母还有表哥怜惜。”
佳人示弱,引人怜惜,萧表哥的眼睛都快看直了,嘴上自是大包大揽,满口答应。
......
松鹤院内,祖母收到下人的通传,早早得知了娘家人寻上门的事。
想起自己日日不落地给萧姨娘送的安胎药,她就觉得理亏,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只想称病推脱。
不料容晚玉直接将人请到了她的松鹤院,逼得她不得不出面接待。
心中暗骂了一句容晚玉没眼力见,面上做出不胜欣喜的模样,朝着兄长和嫂嫂迎了上去。
“兄长和嫂嫂怎忽然来了,也不提前叫人知会一声。”祖母上前一把抓住嫂子的手,先是惊喜地笑,再一拍大腿,挤出了眼泪。
“一见兄嫂,我就想起楚楚,这心里痛啊......”
萧舅爷的表情还算镇定,萧舅姥听祖母提起自己故去的女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姑嫂二人,一时间抱头痛哭,倒好似同气连枝似的。
容沁玉冷眼瞧着,十分不满,她出了路费让萧家人来,可不是真让他们来探亲的。
她向表哥使了个眼色,萧表哥会意,上前向祖母问安。
“孙儿见过姑奶奶。姑母已去,还请祖母和姑奶奶节哀。孙儿心中亦是悲痛,更不明白,姑母懂得医理,又孕育过一女,怎会难产而亡?”
这话一下将萧舅姥的心思拉回正轨,松开了祖母的手,泛红的眼眶中显现愠怒。
萧舅爷也适时开口,一脸不快,“俊儿说得对,我自己的闺女自己清楚。她向来身子健朗,嫁来京城前,我们没少告诉她养生和安胎之道,怎么就难产了?”
被娘家人接连质问,祖母的脸上露出尴尬神色,一时答不上话来,只叫下人快些上茶水点心伺候。
“听闻,舅爷爷在老家开设医馆,祖上也是世代行医。”容晚玉看了会儿热闹,见机不咸不淡地开口。
“女子生产,本就是过一趟鬼门关。世间女子产子不易,难产者十有三四,产后病故者十有五六。舅爷爷身为大夫,更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祖母见有人帮自己解围,瞬间忘了刚刚还在心中唾骂容晚玉没眼力见,连连点头。
“正是这个道理。兄长也知道,我一向把楚楚当亲女儿一般疼爱,此次上京,更是听闻楚楚有孕,特来照顾。谁曾想楚楚福薄,好不容易诞下一子,竟是撒手去了......”
说完,又是一阵擦泪呜咽。
萧舅爷的话被堵了回去,瞪了一眼容晚玉,“你一个小辈,跟我做了几十年的大夫论道理,实在可笑!”
祖母这回十分机灵,打蛇上棍,大肆夸赞容晚玉的医术,“兄长此言差矣,咱们家晚丫头的医术,那是当今圣上都赞许过的。还有妹妹这眼疾,老毛病了,也是晚丫头给治好的。”
自家妹妹的眼疾,萧舅爷自然知晓,这些年他为了紧密萧家和容家的关系,也没少想法子替妹妹治疗眼疾,只是一直收效甚微。
见妹妹的眼睛果然清明许多,又搬出了皇帝,萧舅爷不敢再质疑容晚玉的医术,拂袖冷哼一声。
容沁玉见容晚玉不过一句话,就将萧家人的话又堵了回去,心下气结。
她只知道萧姨娘喝的安胎药有问题,也不知详情,满心想要替生母寻回死后的公道,一咬牙,直接跪了下去。
“外祖父,外祖母,都说家丑不外扬,可孙女实在痛惜姨娘枉死。姨娘难产前夕,孙女曾去看望,姨娘瘦得形销骨立,一眼便知身子有异,定是受奸人所害。”
“还请外祖父、外祖母做个见证,开棺验尸!”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便是容晚玉,也微微惊叹于容沁玉的魄力,只是这魄力,用得实在不是地方。
且不论,萧姨娘服用的安胎药并非毒药,便是开棺也验不出来。
再者,萧家人如今依附于容家声望而经营,当真愿意和容家撕破脸皮吗?
容束和钟宜沛收到消息,先去了前堂,再赶来松鹤院。
刚进门,就听见了容沁玉惊世骇俗的话。
萧姨娘故去前的自白,虽让容束彻底憎恨上萧姨娘,但对容沁玉这个疼爱多年的女儿,尚有怜惜之情。
此时听见容沁玉不仅不安分守己,还想再掀风波,容束气的上前一巴掌打在了容沁玉的脸上。
“孽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容沁玉被打倒在地,捂着脸却不肯低头。
她是有自己的心思,也怪过姨娘步步差池,但也当真难以接受,姨娘如此死去。
“父亲不肯,可是心中有愧!可是不敢让我姨娘之死的真相大白!”
容沁玉如此咄咄逼人,容束也看出来了她多半不知晓萧姨娘早年对钟宜湘的毒手。
但依旧气容沁玉对自己的不信任,找来外人揭自家之短。
忽然一只手轻轻拦住了容束又一次抬起的巴掌。
容晚玉神情微妙,看向容沁玉的目光如平镜一般,开口居然是帮容沁玉说话。
“女儿知晓母亲故去之痛,既然二妹妹坚持,不如成全她的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