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沁玉这一哭,就是好几日的功夫。

不仅哭得肝肠寸断,还几欲寻死,口口声声要和萧俊黄泉下再续前缘。

容晚玉白日帮三舅舅联络生意,还要抽空去石蕴堂看看病人,晚间回府还得抽查行哥儿的功课。

忙得不可开交,忙里偷闲,把佩儿招来问问今日容二小姐,寻死有没有如愿。

“主君派了好几个嬷嬷日夜不分地守着,二小姐除了哭得累了些,倒没伤到自己。”

容晚玉闻言坏心眼地勾起嘴角,“若她不如此夸张,父亲也未必会派人去看着她,如今被那么多人盯着,不哭出个好歹来,倒是显得她不够真心实意了。”

眼见要到娴贵妃所设的赏花宴了,容沁玉这一场痛苦,终于叫了停。

还是容束实在看不过去,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让钟宜沛回了娴贵妃的帖子,将容沁玉也一并带去赏花宴。

倒不是为了多一个人选,而是想让容沁玉去散散心。

毕竟之前她还口口声声说想嫁给二皇子,万一见到二皇子,这如死灰一般的心,能稍微复燃一点,也算是好的。

钟宜沛对容束这操心的举动不置可否,她入容府后,将容府主母的身份扮演得十分妥当,自然得愿意带着庶女去参与宴会。

得知此消息,容晚玉不免怀疑,容沁玉如此伤身的一场作戏,是否是为了此番应约。

赴宴之日,容晚玉看着托盘上一件又一件的衣裳,都不大满意。

要穿得不打眼,又不至失礼,实在是个难事。

纠结半晌,容晚玉选中一件从未穿过的胡桃色长裙,颜色深沉,十分老气,一看就不衬十多岁的少女。

但用料上乘,绣花繁复,一看就很名贵,见贵妃娘娘便不算失礼。

“嬷嬷,你帮我盘个发,越过时越好,最好是你年轻时候时兴的那种。”

一般盘发都是心灵手巧的秋扇负责,今日容晚玉直接请了于嬷嬷出马。

于嬷嬷闻言哭笑不得,知晓主子的心意,洗干净手,亲自帮她盘起了头发,只因尚未及笄,还需披散些才合礼。

容晚玉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故意加重了妆饰,整个人宛如一颗上了年纪的古柏,横看竖看也不像个花季少女。

“要是这模样,都能入贵妃娘娘的眼,那也真是见了鬼了。”

打扮妥帖的容晚玉,按时走到容府的正门,等待容沁玉的到来,一起入宫。

因时辰尚早,没等到容沁玉,先见到了正要出府的迟不归。

迟不归隔着老远,就看见了一个窈窕却深沉的背影,觉得眼熟又有些陌生。

走到人面前,才确定是容晚玉,一时失笑。

“容小姐今日,甚是......庄重。”

容晚玉知晓迟不归今日要去宫中,参与殿试前的复试,只是没想到会和他碰上面。

瞥见他忍俊不禁的笑容,啧了一声,微微仰头,“我这还不是为了明哲保身,迟先生此举可不像个君子了。”

“是迟某修行不够。”迟不归一本正经地拱手致歉。

细细看去,虽然容晚玉打扮故作老气,但毕竟正值年少,此时眉目横飞,倒破去了那层伪装,透露出了原本如朝阳般的内里。

“瑕不掩瑜,今日容小姐还得用心藏锋才是。”

听迟不归说了句好话,容晚玉的表情才由晴转阴,心里嘀咕算他还有些眼光。

说了两句闲话,容晚玉想起萧家之事,见四周还算安静,小声将此事告知了迟不归。

“萧家此行突然,才与二妹妹订了婚,回程才三日便出事,总觉得有些奇怪。”

容家和萧家之事,原本于迟不归而言,无需上心,但见容晚玉有些在意的模样,略思忖,应承下了此事。

“离事发已过了数日,此时再查,恐难有发现。我会派人去试试寻些蛛丝马迹,若有消息,再告知你。”

清风将马车备好,走近提醒需即刻出发,以免误了复试的行程。

离开前,迟不归忽然觉察到什么,回首多问了一句,“你说他们走了三日,是在何地出了事?”

“越州。”容晚玉立刻回答道,见迟不归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迟不归眼眸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想起容晚玉今日此行的目的,心中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越州是柳家的祖籍,今日所行,容小姐请务必小心。”

柳家,是娴贵妃的娘家,也是二皇子姜诺的母族。

偏偏是越州地界出了事,偏偏又是和二皇子已有勾连的容沁玉的未婚夫。

迟不归离开不久,钟宜沛和容沁玉便先后到了。

容晚玉特意打量了一眼容沁玉的装扮。

以往每次出府,容沁玉总会精心打扮一番,但今日,似乎显得格外草率。

衣裳并不是新的,发髻也梳的简单,脸上的妆薄到连红肿的双眼都没遮掩住,憔悴到一眼可见。

今日所见,大多是同龄的贵族小姐,还有宴会主人娴贵妃,并非适宜如此苍白的打扮。

果然,钟宜沛也看出来不对,只是此时即刻要出发,也来不及让她重新梳妆打扮一番。

“去把我新做的那件披风取来。”

赤霄应声而去,几乎是用跑的,很快抱来了一件浅粉色的锦缎披风来。

这件衣裳是府内新做的,钟宜沛觉得自己穿太过鲜艳,不合身份,给容沁玉遮掩一番,倒是合适。

“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容府小姐的体面。如此打扮,岂不是让外人觉得咱们容府小姐穿得还不如一个丫鬟?”

容沁玉听见钟宜沛的训斥,也没有反驳,乖顺地接过披风自己系上,俯身受训。

“是女儿近日太过恍惚,出了差错......”

“行了,出发吧,别误了时辰。”钟宜沛打断了容沁玉的自苦,和容晚玉踏入了一辆马车。

容沁玉紧紧捏住披风一角,也上了后面的马车,车内只剩她和揽月主仆二人,面上的悲切再看不见。

想起今日赏花宴的精心安排,容沁玉勾起嘴角,配上红肿的眼睛,格外诡异。

人人都夸赞的容家大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和自己一样,成为一条逃不出池塘的鱼,任人摆布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