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女主便揣着刮骨香到了石蕴堂。
进门便看见孙母正拿着扫帚在清理着地上遗落的药渣,比此前被她儿子抬来时,身子已然好了不少。
“孙阿婆,您记得做一会儿活便歇一会儿,别累着了。”
容晚玉见她仔细打扫的模样,没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孙母听见声响,才发现容晚玉来了,忙起身和她问好,笑得不住点头,“好好,大小姐您快忙去吧,老婆子心里有数。”
孙三被关进了牢房,孙母不仅没受牵连,还在石蕴堂彻底治好了病,心中愧疚难当,说什么都要留下来做些粗活相报。
如今石蕴堂做出了名堂,医者和学徒比此前都多了不少,仅靠方嫂子一个忙后勤也确实有些拙荆见肘,容晚玉索性就应了孙母的请求。
工钱孙母说什么也不要,她便提出包下孙母的食宿。
冯巧巧私下来寻容晚玉说过一回,孙母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教子无方给石蕴堂添了麻烦,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一人在家寂寞,不如在这里,还有这么多半大孩子做伴。
今日坐诊的是阿月,她的医术比后来的两位坐诊女大夫好上不少,如今对中原医术也有了些心得,轮到她当值时,病人总是额外多些。
“下一位。”学徒阿枝站在阿月身旁,作为第一批到石蕴堂学医的女娃娃,已经初具模样。
容晚玉捏着号牌走了进来,阿枝见是她愣了愣,“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石蕴堂的学徒们,一开始叫容晚玉师父,容晚玉笑着说自己只是领路人,算不得师父。
后来便都跟着方嫂子一起叫起了大小姐。
阿月则淡定的多,只是抬了抬眼皮,伸手自然地接过容晚玉的号牌,作势要给她把脉,“来者有病,看就是了。”
听出了阿月的调侃,容晚玉啧了一声,笑着晃了晃装有刮骨香的玉盒,“这不是先来寻咱们阿月大夫知会一声,一会儿坐完诊,给我留些空档,有事相询。”
阿月深知容晚玉的医术之深,此前寻过自己两回,一回是为解京郊无常之毒,第二回是为她的弟弟解毒,此番多半也是因毒而来。
对于自己领域内的挑战,阿月向来兴致勃勃,闻言让阿枝加快叫号,对后来的病患雷厉风行地问诊开药,速度快了不少。
偶有心怀不轨之辈,见阿月生得异域相貌,便故意绕着弯子回话,想多逗留些时候。
对这些人,阿月的方法也干脆利落,逮着石蕴堂最贵的药给人开,等这些人去结账的时候,还要故意问别人,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没有没有,不就是几副药钱吗。”
这些男人往往好面子,咬着牙也支付了昂贵的药钱,此后再不敢来石蕴堂无病呻吟。
终于看完了今日的病人,阿月忙不迭地入了后院,找到了已经在试药的容晚玉。
“你来得正好,帮我辩一辩,这香膏还用了什么原料。”
桌上放着打开的刮骨香,和容晚玉分析出来的原料,靠着过人的嗅觉,辨别出了一些,但有些气味实在陌生难辨。
用了无常为主料,不定还有许多其他异域的原料,请教阿月正合适。
阿月先拿起刮骨香闻了闻,之后面色微变,不是熟悉之人,都难从她那常年无变化的面目上看出情绪波动。
“又是无常?你怎的和这毒花杠上了?”
容晚玉无奈地耸耸肩,“不是我杠上了,是有人拿这毒花,跟咱们澧朝百姓杠上了。”
阿月先不问其他,而是同容晚玉一起,专心致志地分辨起了这香膏的用料。
果然,她提笔在容晚玉记下的纸张上,又添了几笔,皆是北域特有的药材原料。
到最后,两人是闻了又闻,也难以再确定新的原料,容晚玉将那香膏重新封好,又端来在一旁熬住好的清热宁神的药。
两人一人一碗,还碰了碰盏,跟喝酒似的,干了两大碗药。
阿月职业病一般,随口说出了容晚玉这药汁的配方,“你这药,也就对初吸此香气的人有效,病入膏肓者难救。”
“所以,不得来请教咱们解毒大师阿月姑娘吗。”容晚玉也深知暂时无解,神色严肃了些。
“此物在南方已然泛滥,如今才流入京城,便已是有价无市。此前你说,无常制药三用,取热毒制硕金丹,取寒毒制月半寒,寒热皆用,则是京城那回的症状,寒热交替而亡。这香膏,似乎并不在此之中?”
阿月点了点头,“这香膏,初闻似乎无害,只是让人上瘾,但吸入越多,便越难离此香气,症状流露与两种毒性无关,十分奇怪。”
“无常兼具寒热两种毒素,此前告知你的,也皆是根据它本来的特质而制,这香膏虽用了大量无常为主料,但却不含任何一种毒素,不知道是不是和咱们没辨出来的原料有关。”
到底只是初识此物,两人暂且没有更新的思路,只能继续研制试验,从中方可寻出新的契机。
外人眼中,大夫往往是信手拈来药到病除,实际上遇到疑难杂症,他们也需要一点点的试错,寻找那万中之一的可能。
“若从此物难以突破,不如想办法寻些长期使用此物之人。”
阿月最后还是给了容晚玉一个新的思路,她是研毒出身,有擅蛊虫一道,比起中原医术,有些学医的手段,更加离经叛道。
要不是顾及习俗有别,阿月可能就直接向容晚玉提及,让人试毒以观后效的想法了。
两人正说这话,屋外忽然响起了吵闹之声。
“这是女眷休息之处,你不能进去!”
方嫂子阻拦的声音响起,容晚玉和阿月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外出探查。
只见一张面白无须的熟面孔出现,见到容晚玉,悲喜交加,“容姑娘,快去救救咱家殿下吧!”
“你是...小勋子?”容晚玉见小勋子没穿太监服,而是常装,一时没认出来,听见他的话,立刻让人去取自己的药箱。
“四殿下怎么了?咱们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