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蕴堂外,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抬着一个担架急匆匆地往石蕴堂跑来。
守在门口的学徒看了一眼担架上病人的模样,熟门熟路地将人引到了后院。
后院内,叫喊声,哭嚎声,不绝于耳,完全不同往日的宁静。
“就这儿吧,实在没地方了。”
学徒阿枝指了指厢房内,一个临时加放的床榻。
短短五日,石蕴堂便接诊了七个因刮骨香而陷入狂乱的病人,一开始年岁小的学徒还会害怕,如今看着已经适应良好了。
甚至应对惊慌失措的病人家属,阿枝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我明白您的担忧,咱们医馆的大夫已经在全力救治病人了,您先回家等消息,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特殊时期,除了容晚玉和阿月,冯巧巧以及另一位女大夫都留在了医馆。
就连塔姆亚都干脆留宿在了这里。
他听闻这些病人的病和一个以北域之物为原料的香膏有关,便决定全力配合容晚玉,帮她先攻破这香膏的配方。
但也只是又多确定了两样原料,还剩下一种,三人如何也试不出。
冯巧巧和另一位女大夫都医术还不足以破解这种罕见的病症,便留下来打打下手,学徒们大半暂时被送回了家,病情不严重的客人也暂且没有接诊。
在屋内忙了大半日,阿枝到容晚玉身边,小声提醒她,需要给病人施针了。
容晚玉直起身,只觉得一阵晕眩,险些跌到,被阿月一把扶住了身子。
“你没事吧?”
除了她,塔姆亚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容晚玉。
“没事,就是起太猛,没站稳。”容晚玉缓了缓神,安抚地拍了拍阿月的手,拿起针袋走向后院。
这些日子,他们三人连配方都没有破解出来,更别提治疗方法。
姜询知道此事后,动用了自己暗处的势力,开始查找在京城流通此香的源头。
就连钟衍舟也一并拉上了船。
在姜询眼里,钟衍舟既是容晚玉的表哥,又是永宁侯府最年轻的一代,容晚玉都站队自己了,钟衍舟那也得发展成自己人才是。
虽然钟衍舟对姜询本人颇有微词,但是了解到刮骨香对澧朝百姓的迫害后,义不容辞地帮起了忙。
除此之外,还有迟不归留给容晚玉的人,以及容晚玉自己的人,通通发动。
对面的福安堂已经被姜询寻了由头查封,但是根源还是难以确定,只能先控制刮骨香在京城都流动。
这一切,容晚玉也写了信,分别寄给了迟不归和三舅舅,可惜,还没有收到他们的回信。
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这些病人一直陷入求而不得的苦痛,容晚玉只能不厌其烦地施针强行让他们安静歇息片刻。
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容大夫,麻烦你了,我夫君他,今日有好一些了吧?”
第一个病人的夫人,不肯离开石蕴堂回家等消息,留在这儿帮着她们做些活,端端热水什么的。
容晚玉见她实在忧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从第一个病人的屋中走出来,他的夫人便向容晚玉投以希冀的目光。
容晚玉喉头一哽,那句好些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那人,眼看已经是油尽灯枯了,连续多日,难进食水,只想要闻到那香。
期间容晚玉为了延缓他的病情,也用了从十八那里拿来的刮骨香,可是用了香之后,病人似乎更加激动,甚至险些暴毙,俨然是病入膏肓药石罔医了。
“我......你进去,陪陪他吧。”
重生以来,开设了石蕴堂,容晚玉还没有碰到过救不活的病人。
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身为大夫的回力乏天。
妇人愣了愣,没说什么,端着手里的水盆走了进去。
不过片刻,屋内便响起铜盆落地的脆响,却没有一声哭嚎。
这些天,妇人看着自己的夫君一日日的衰弱,未必没有预料这个结局,再多的泪也哭干了。
阿月和塔姆亚听见后院的动静,也都走了过来,看着容晚玉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院中央,也明白了发生了何事。
“容大夫是一名好大夫。”塔姆亚叹了一口气,这句话是用北域语所言。
两人没有去立刻安慰容晚玉,阿月和塔姆亚治病救人的年头比容晚玉都长,也见过了太多无力救治之人。
知道此时此刻,她需要的不是安慰,只是时间。
然而,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那名撒手人寰的病人之妻,抄起手里的铜盆,从屋内忽然跑了出来,朝着背对着她的容晚玉狠狠砸了过去。
“小心!”
一把镶嵌了不少宝石的佩剑,飞快地投向铜盆。
容晚玉只觉得耳边一声巨响,有水撒在了头发上,忽然的刺激让她一下蹲在了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姜询和钟衍舟前后脚踏入了后院。
姜询的手还保持着投掷佩剑的动作,双目圆睁,上前几步,直接将那妇人踢倒在了地上。
“钟衍舟,给我把这个忘恩负义的无知妇人,抓起来!”
钟衍舟也被吓了一跳,看向那妇人的目光也无比严肃。
他们近来都忙着破解这刮骨香一事,对石蕴堂如今的救治情况也了然于心。
石蕴堂是京城中唯一一家肯接诊关于刮骨香的病患。
虽然暂且没有治愈,但是所有大夫都齐心协力,想尽一切办法帮病人延缓痛苦。
特别是容晚玉,因为她的针灸有一定效果,几乎是连轴转,一直在帮病人压制狂性。
“你丈夫患病,是因为他不洁身自好,此病,是因那些重利忘义的好事之徒而蔓延,你不怪你的丈夫,不怪传播此香的无耻之辈,却在这里对治病救人的大夫动手!”
钟衍舟黑着脸,叫来下属,将那妇人扣押,预备带回司中定罪。
那妇人也不反抗,由着他们动作,从容晚玉身边路过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
“你答应过我,要救我的夫君。”
等妇人被带走,她夫君的尸体暂且被送去义庄。
“容晚玉,你没事吧?”姜询带着自己未察觉的心疼,慢慢蹲了下来。
容晚玉的耳朵还阵阵轰鸣,那妇人的所作所为,若说她不心寒是假的,但是眼下,她更憎恨的,是藏在这一切背后,为非作歹的真凶。
“我没事。”容晚玉伸手抹去自己额前湿漉漉的发丝,眼底满是痛恨与坚定。
“我要让这些宵小之辈明白,他们的阴谋诡计,绝不会成形。殿下,当务之急,必须让官府明令禁止刮骨香在市面的流通,否则,澧朝百姓休矣。”
原本想要安慰容晚玉的姜询收回了手,握紧成拳。
容晚玉的不屈不挠,也感染了他,甚至不止是他。
“好,此事,我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