癰对于容束,钟宜沛从未有过一分一毫的信任。
得知他有外室,也觉得毫不惊讶,他本就是个看似深情,实则滥情之人。
但钟宜沛万万没有想到,这外室抓住容束的心,靠的不是花容月貌,而是一张故人面。
像,实在是太像了。
钟宜湘去世时,容沁玉还小,她费了不小的功夫,从府里老人的口中挖出了许多关于钟宜湘的事,只为了让水儿更像钟宜湘。
衣着打扮、言行举止,甚至是喜好谈吐,大字不识一个的水儿为了女儿的性命,硬是在短短一个月,让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和自己样貌相仿,人生却截然不同的女人。
“姐姐......”钟宜沛一恍神,以为姐姐还魂归来,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确认真伪。
下一秒,她看见水儿白净的耳垂,没有那颗红色的小痣,她才回过神来,倏然收回了手。
再看向水儿和容束的眼神,变得满是恶心和排斥。
“容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是钟宜沛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容束,她气得手都在发颤。
姐姐那样好,为了容家殚精竭虑,最后还亡于妾室之手,容束怎敢让一个外室,装作姐姐的模样。
容束也是头一回见到钟宜沛如此动怒的模样,面上过不去,羞恼反而将养外室的愧疚抵消了,重重一拍桌。
“有你这样同夫君说话的吗?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有什么脸面质问我的举动?”
钟宜沛只觉得气血翻涌,久未发作的偏头痛隐隐作祟,恍惚一下,被赤霄一脸担忧地搀扶住。
虽然容束娶钟宜沛,有大半是因为钟宜沛肖似亡妻,但这大半年的相处,也并非没有半点情分。
见钟宜沛面色苍白,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他反而又软了心肠,拿出了一副好说话的姿态。
“此事是我做的逾矩了,但你也看见了,水儿和你姐姐实在太过相似。不,水儿很可能,就是你姐姐亡魂重现!”
跪在地上的水儿,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确实比那位故去的夫人年岁小了不少。
但那夫人在世时,自己也已经出生了,还什么亡魂重现,真会给自己的滥情找借口。
要不是女儿受制于人,水儿压根不想去扮那小人嘴脸,但无可奈何,只能掐了一把大腿,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
“容郎,夫人,莫要因妾身相争,妾身不过草芥,如何比得上先夫人半分。虽未得见,但妾身能感觉得到,那位夫人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水儿若能有先夫人分毫之姿,已是三生有幸。”
这话一开口,钟宜沛更是将水儿和自家姐姐分得清清楚楚。
贤良淑德,这不过是姐姐嫁给容束后,不得不做到的模样,她出阁前不是这样。
出阁前的她大方明艳,管家有道,打得一手好马球,是耀眼如日光一般的存在。
眼前此女这说辞举动,倒是更像另一位过世之人——萧姨娘。
想到这儿,钟宜沛倒是冷静下来了,天下样貌相似之人不知凡几。
纵使水儿和姐姐确实太过相似,但也不算离奇,但若这水儿,貌若姐姐,言谈姿态又和萧姨娘一般无二,那就很是引人深思了。
容束是个念旧之人,若不是如此,钟宜沛也不会略施小计便嫁入了容府。
如今看来,除了她和容晚玉,还有人也拿捏住了容束的念旧,甚至让这女子,集合了容束已故的一妻一妾的样貌言行。
“主君此言,有违孔孟之道。”钟宜沛就着赤霄的力道,重新坐了回去,虽还有些头疼,但已经淡定许多。
“私豢外室,于礼不合,若被御史知道,少不得要参主君一本,主君可想过这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
若说容束眼下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差事出岔子,影响自己接任户部尚书之职。
钟宜沛的话似提醒似威胁,容束不敢硬来,怜惜地看了一眼水儿后,坐在了钟宜沛的身边。
还想要去牵钟宜沛的手,却被钟宜沛躲开了,他只能讪讪收回。
“沛儿,你误会我了。水儿家世凄惨,初见时,我是不忍有湘娘之貌的女子流落街头,才心软收留。此后相处,越发觉得,是湘娘回来了,她想要回到你和我,还有晚丫头行哥儿的身边!”
能让容束魔怔至此,水儿这一个月可是没少费功夫。
听见容束的话,水儿立刻打蛇上棍,默默抹泪,“水儿不求其他,若不是容郎相救,水儿如今已经横尸街头了。求夫人,给水儿一个为奴为婢的机会,报答容郎的救命之恩。”
说着,便用力地在地上磕起了响头,力道之大,额头立显一片青紫。
那可怜的模样引得容束心疼不已,想要去扶她,又碍于嫡妻在此。
钟宜沛没有理会水儿,只是看着容束,“主君不必说这些弯弯绕绕,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见钟宜沛还算沉静,容束也放宽了心,自觉不过纳一个妾,算不得什么大事,便直接开口。
“我想着,要给水儿一个名分,先记作贵妾,收入府中。平日待遇,便向平妻看齐,行哥儿对他娘亲记忆不深,正好,可以让水儿照顾行哥儿。”
放你娘的狗屁,钟宜沛花了此生最大的定力,才没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她看着容束,仿佛在看一个蠢才。
仅仅是一张面孔,便让容束想要将嫡子交给一个外室照养,钟宜湘被气得发笑。
磕头的水儿听见这话都愣了愣,她料到容束会想办法纳自己入府,但可没想到是如此丰厚的待遇。
待遇堪比平妻的贵妾,还要养嫡子在膝下,除非正妻脑子有毛病,否则怎可能答应。
“我看主君今日是有些...不清醒,不适宜再谈此事。”
如今主动权不在容束,而在钟宜沛,她直接起身没给容束留颜面,抬手示意家仆。
“此女,便暂且交给妾身照管。家丑不可外扬,主君还是再好好思索一番,如何后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