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不归手执一盏灯,另一只手牵着容晚玉,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想起此前迟不归送过自己前朝名医的孤本,容晚玉猜测问道,“你送我的是医书?”

“夫人到了一观,便知道了。”迟不归卖了个关子,没有正面回应,牵着她走到自己的书房对面的厢房才停下。

平日迟不归在府里处理公文,一般都会在单独的院落,离两人所住的主院不远,种了一片竹林,很是清幽。

院里一共有三个厢房,右侧是迟不归所用的书房,正对着的用于待客,左侧则充当了藏书阁。

随着灯笼缓缓提起,容晚玉才发觉原本用来藏书的厢房,不知何时换了一个匾额,上书“杏林阁”三字。

“这是钥匙,就由夫人自己打开吧。”迟不归将早准备好的钥匙递给了容晚玉。

容晚玉心中有所预感,不过接过钥匙打开门后,还是因屋内齐全的装潢感到惊讶。

这是一间规格和迟不归书房相当的特殊书房,书架上摆的,皆是迟不归陆陆续续派人去搜集而来的历朝历代关于医家的典籍孤本,

屋内还有两个真人大小的木头人,上面准确地标注了穴位经脉,很适合用来试针。

容晚玉走走停停,时不时地拿起屋内的物件翻看,无论是大件还是不起眼的摆件,皆是精挑细选过的,全是容晚玉喜欢的款式和材质。

整间厢房比容晚玉之前在容家那间书房大了好几倍,内里的东西也完备许多。

“我和夫人便是在家时,也总有忙的时候,所以我便想着,给夫人在家建一个小医塾。”

迟不归见容晚玉的神情,就知道她是喜欢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示意容晚玉看向门口。

“如此一来,夫人和我便是忙碌,也可隔空对望,寥解思念之苦。”

“同在一个屋檐下,哪里来的什么思念之苦?”容晚玉心中本是感动的,听了迟不归的话又笑出了声。

她的感动,并非是因为一间专属于她的书房,而是迟不归选择书房的位置。

在容家,主君容束的书房占据了整个容府最好的位置,这也是士人家中常见的格局设置。

对于从仕的读书人而言,家中的书房便如朝堂于皇帝一般,轻易不会许女眷过多前去打扰。

所以出嫁前在容府,容晚玉的书房只是在玉雨苑用一件偏房改建的,并不算宽敞。对于容束而言,女儿家并不需要什么正经的书房,拿个屏风一隔,也就够用了。

除此外,对于迟不归的官职而言,书房定然有许多重要文本,将容晚玉的书房放在此处,显然是对她有十足的信任。

“还有这边,夫人若看书乏了,可推窗观景解闷。”

迟不归走到书桌旁的窗户前,推开后,一棵开得正好的杏树映入眼帘,杏花层层叠叠,占满了整个窗户,让人移不开眼。

容晚玉站在窗前看了半晌,才调侃道,“既然都和你门对门了,那还不如打开门观迟卿的秀色解闷。”

“夫人说这种话的时候,如果目光在为夫的脸上,也许更有说服力。”迟不归见容晚玉的眼睛一直盯着杏花,佯装吃味,伸手捏住容晚玉的下巴,将她的脸朝向自己。

“乱花渐欲迷人眼,看来还是让人把这棵杏树挪走吧。”

两人在书房呆了一会儿,迟不归便称天色不早,该回主院歇息了。

回主院的路上,容晚玉想起什么似的,犹豫片刻,先开口说起了白日收到的特殊生辰礼。

主要说的自然是卢清和和冯巧巧所赠送的备孕催生两件套。

迟不归听完,却是皱起了眉头,“本以为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越插手才会越嚣张,如今看,倒是该让嘴碎之人懂得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了。”

“我不在乎,也没生气。”容晚玉提起这件事本意并不是抱怨,伸出食指和拇指将迟不归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让他们抓住自以为是的弱点,比固若金汤的防备更为有效。”

闻言迟不归认真地辨别了一番容晚玉的脸色,确认她是当真不放在心上后,思忖片刻又问道,“所以,夫人是想同我商议生育之事?”

说到正题,容晚玉也不扭捏,轻轻点了点头,“官办医馆在各州开立还算顺利,但女子医塾却一直受人诟病,要走的路还很长。”

“我如今一心都扑在医塾上,若此时有孕,恐难以顾及周全。所以......”

按照两人成婚时的约定,容晚玉年满十八后,才会完全圆房,此后自然避免不了生育问题。

容晚玉是大夫,尤擅妇科,无论是备孕还是避孕,都有行之有效的法子,但也需要和身为丈夫的迟不归一同商议。

毕竟晏家如今就剩了迟不归一人,若是急于想传宗接代,也是人之常情。

成婚后,迟不归给了容晚玉十足的尊重,相对的,容晚玉也想要以同样的敬意对待他。

“夫人想什么时候要孩子,咱们就什么时候要。若是不想生,咱们就不生。”

迟不归给出的答案很是笃定,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认真地看着容晚玉的眼睛解释自己的看法。

“怀胎十月本就是女子受苦,生与不生,多久生的决定权自然该在夫人手中。”

“而且......据我所知,女子从有孕到生产,实在太过艰难,说以命犯险也不为过。我不想为了一个未存于世的孩子,冒失去你的风险。”

在许多事情上,迟不归都给过容晚玉惊喜,越相处她越觉得两人对很多事的看法都难得一致,仿佛世间另一个自己。

但传宗接代,对于男子而言,是难以放下的责任,晏家的情况还要更特殊一些,所以容晚玉没想到迟不归还会给出一个不要孩子的选择。

容晚玉还在发愣,迟不归却已经想到了后一步的事,低头轻声问道,“你不是给衍舟兄开过避孕的方子,你现在让下人去熬药,等沐浴完,差不多就好了。”

沐浴完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看着迟不归因动情而发红的眼角,容晚玉好笑又心疼,踮起脚,亲了亲他的眼尾。

“还以为你不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