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几近灭族的浩劫,过了好几年,北域百姓才算缓过了一口气来。

原本如天上繁星一般散步在草原各处的部族,不少都在金戈亚族和澧朝之战中消失殆尽。

如今的北域,虽然依旧以部族分居,但却有了统一的首领,那便是塔塔洛族的塔姆亚。

塔姆亚为人仁善,又通晓中原文化,和澧朝皇帝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他的主持下,北域也渐渐有了冬去春来般的生机。

平日忙于政务的北域王塔姆亚,难得离开了自己的帐篷,兴致勃勃地和王后妮娜一起,准备起了宴会之事。

“要我说,咱们办一场家宴就好,王你明明知道的,阿月姑娘她不喜热闹。”

妮娜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桌案,有些无奈,总觉得这样违背了待客之道。

塔姆亚却摇了摇头,有自己的一番见解,“阿月曾同本王并肩作战,如今她又游走北域,替百姓造福。”

“今日大设宴席,便是要告诉整个北域,阿月是本王的座上宾,才能让她日后平安地继续行医。”

妮娜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接受了这一解释,末了又好奇追问。

“听人说,阿月姑娘擅用曾经月路纳族的蛊术治病,难道当真和月路纳族有关?”

如今无论是月路纳族还是金戈亚族,都已经消失在了天地之间,知道阿月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走漏风声。

关于草原上被誉为颉桑花的女神医阿月的来历,妮娜只知她曾在澧朝呆过数年,并不清楚内情。

妮娜深知自己丈夫对月路纳族的痛恨,所以对于这一猜测,一直都嗤之以鼻,不过听得多了,总会有些好奇。

塔姆亚闻言,沉默了片刻,最后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道,“术无对错,不过看用术之人存了什么心罢了。”

等到傍晚,骑着毛驴而来的颉桑花才赶到了塔塔洛族,立刻被塔塔洛族人奉为上宾,引至了宴会所在。

看着乌泱泱一大堆人,不止是塔塔洛族,还有不少别的族里的族长首领,让阿月一时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咱们今日宴会的主角,颉桑女神医终于到了!”

塔姆亚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犹豫驻足的阿月,大笑几声,上前将她带到了最里面,位置就在自己旁边。

紧接着便向所有人介绍阿月的身份,以及她的丰功伟绩。

“咱们北域,在医道上,一直落后于中原。如今有了颉桑神医,才让各族百姓得以有了求生的希望。”

各族首领对颉桑神医的美名早有耳闻,此时无论是出于拉拢讨好,还是单纯地附和北域王之言,都报以了最热情的回应。

接二连三的溢美之词几乎将阿月淹没,敬酒之人一个接着一个,让她应接不暇。

还是王后妮娜看出了阿月的不适应,借口醉酒,让阿月陪自己一道出去透气。

到了外面,没什么人跟着,妮娜才略带歉意地看向阿月,“真是抱歉,王他特设此宴,其实也是为了神医考虑......”

“我明白塔......王的好意,王后费心设宴为我接风,何需抱歉?”

阿月只是不大习惯这样的场面,她明白塔姆亚如此而为的苦心,自然不至于感到厌烦,对着王后报以一笑。

“不必称什么神医,王后您叫我阿月就好。”

妮娜见阿月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不易近人,也松了一口气,再笑起来,更显得真诚。

“好,既如此,你也不用叫什么王后,就叫我的名字,妮娜就好。”

阿月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遵从了妮娜的意愿,同样改了称呼,两人之前的气氛似乎变得更为轻松了。

“我这王后,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嫁给他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当真只是普普通通的药商,谁知道会是首领的孩子,如今还成了整个北域的王。”

早两年,阿月曾经途经塔塔洛族领地,给妮娜的女儿治过一回病,那时妮娜便对阿月心存好感,只是到现在,才有机会表明。

两人一个大气洒脱一个沉稳耐心,一时倒是相谈甚欢,甚至忘了宴会还未结束。

被剩下的塔姆亚没少被各族首领灌酒,终于撑不住也逃了出来,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搭住了妮娜的肩膀。

“你,你们原来在这儿......嗝,咦?怎么有两个妮娜?”

看着塔姆亚醉醺醺的样子,妮娜好笑又好气,伸手捶了他一下,“我就不在一会儿,怎么被灌成这样。谁灌得你?”

塔姆亚是当真喝醉的,丝毫没有北域王的气势,甚至不在意还有个阿月在场,就挽着妮娜的胳膊撒娇。

“都,都灌我,妮娜帮我,讨,讨回公道!”

“阿月,劳烦你帮忙给他弄个能醒酒的汤。”妮娜护夫心切,直接将塔姆亚交给了阿月照顾,自己气势汹汹的就要回宴会上替自家丈夫找回公道。

待妮娜离开后,阿月才无奈地看向塔姆亚,“别装醉了,你酒气重,但根本不至于到醉酒的地步吧?”

适才还大舌头的塔姆亚一下子站直了身子,还笑着冲阿月比了比大拇指,“不错嘛,现在阿月神医的望闻之术越发了得了。”

私下里只有两人在,从前经立过生死,对于身份上的小节倒是不大在意,也没有刻意尊称。

“你干嘛骗妮娜?”阿月很是替单纯耿直的王后抱不平。

“好心当成驴肝肺。”塔姆亚对于阿月的话很是不忿,“咱们谈话,少不了会提及澧朝之事,还不是怕你的身份被泄露出去。”

阿月闻言笑了笑,如今她以及没有那么在意自己出身月路纳族的身世了。

行走在世间,见过的生离死别越多,越觉得自己渺小,每治好一个病人,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会轻松一分。

也许自己此生都会行走在赎罪的路上,但并不自苦,而是自得其乐。

两人虽然都在北域,却难得见上一面,少不了叙旧,也总免不了提起共同认识的旧友。

明月高悬,旧友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