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国际机场。

一辆出租车飞速驶入厅前跑道,乔装改扮的刘眉款款走下车。但见她齐耳短发,秀琅眼镜,深色西服,淡抹红妆,与平素的美艳判若两人。她刚消失在候机大厅自动门里,林小亮驾驶着丰田车也匆匆赶到。

林小亮转了一大圈才在咖啡厅的角落里找到刘眉。他动作毛糙地拉椅子坐下,一口将咖啡喝光说:“姐,把你的‘金禅脱壳’之计教给兄弟几招?”

刘眉压低嗓门说:“我用真身份证去北京,再用假身份证飞新疆。”

林小亮说:“你孤身闯新疆,胆子可真够大的。”

“谁不愿意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过安生日子?”刘眉伤感地说,“姐跟你们这些官家子弟不一样,姐生下来就会抓钱,穷怕了。姐得自己去拼去争啊!唉,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用手绢擦擦眼睛。

林小亮同情地望着她,不无担心地说:“听说那个新疆佬铁孜是个色胆包天、心黑手毒的家伙。你要能弄到货就弄,弄不到就打道回府,别搭上性命跟他较真儿,没必要啊。”

刘眉长叹一声说:“上了这黒道,想停也停不下来。”她拿起柃包,“姐该走了。”说着把脸送到林小亮面前,林小亮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刘眉眼圈红了,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检票口,消失在过道深处。

此时,戴着墨镜、早已躲在暗处的杨春,冷冷地看着刘眉和林小亮的一举一动;李新建和强民则端坐在安检处密室里,通过摄像机监视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新疆的西北劳改农场采石场工地,已到中午开饭时间,数百名犯人蹲在乱石堆旁端着饭碗狼吞虎咽。靳铁见林小强独自坐在阴凉地里吃喝,便悄悄凑了过去说:“林总是因为什么事儿进来的?”

林小强不太愿意地回答:“事儿可多了去了。”

靳铁不敢再细问,于是讪讪地又问:“判了多少年?”

林小强这次答得很详细:“已经待了五年零三个月又十天半。”

“您没想办法出去?”靳铁把一大口饭脸红脖子粗地吞下去,“外面多好啊!”

“外面多好啊!”林小强学着他的腔调,脸突然一板,“你他妈进来干吗?”然后又笑了,“说说你自个儿的事儿。”

靳铁挪了挪屁股说:“硕士毕业后,我分配到银行工作。两年后,我就当了证券部主任。您知道,中国的证券业很不规范,有漏洞可钻,我就帮朋友也给自己弄了点钱。”

“你这一点有多少?”林小强乜斜着眼睛。

靳铁用很轻松的口吻说:“总得有个两三千万吧,不多。”

“就这数,也够杀头的了。”林小强用筷子敲敲他的碗,“用的什么手段?”

说到专业,靳铁得意起来,娓娓说道:“虚开账户,挪用客户保证金,向银行贷款,通过电子网络在香港、东京、纽约市场买卖期货,命令操盘手高买低卖。当然,是卖给自己人。反正现在的钱,和以前的钱不一样,成了虚拟货币,或者叫电子货币,旁人很难插手。”

“怎么露馅的?”林小强不能不对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奶油书生”刮目相看。

靳铁伸出舌头舔了舔碗里的剩米粒,然后说:“凭我的专业技能,暗箱操作称得上风调雨顺、如鱼得水,没想到在东京市场做的黄铜期货一下给赔了,而且赔得很惨。我看翻不了身,就给自己来了个‘休克疗法’。”

“什么休克疗法?”林小强听得很有兴趣。

靳铁道:“反正也捞不回来了,我索性来了个大甩卖,把钱捞到差不多时,一走了之。”

林小强很肯定地说:“这时就出事了。”

靳铁反问:“您怎么知道?”

林小强把筷子往碗上一扣说:“我有经验!”

靳铁点点头:“我的一个合伙人在深圳被捕了,这个甫志高当晚就叛变,我也就落入法网。”

“钱呢,全都没了?”林小强眨巴眨巴眼。

靳铁也狡猾地眨巴眨巴眼反问:“您说呢?”

林小强已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根苗,声音低沉地说:“按说该杀头的罪,却只判你三年;按说该就地服刑,却把你送到这儿。”

靳铁把碗放在地上,抹了把嘴道:“我判刑不要紧,很多人睡不安稳,所以才出现了这种奇怪的结局。”

林小强纠正说:“不是结局,而是局面,这样说才准确。”他总结性地沉吟,“这种局面是暂时的,随时可能有人再翻船,案子就得重判。你实际上是坐在炸药桶上,小命捏在别人手里。要想好好活下来,就必须依靠一个新的合伙人。”

靳铁哈腰点头道:“明白,这个人就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