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宇独自驾车驶向海滨。夜色正浓,灯光渐渐稀少。车上的激光唱盘里正放着一曲颇悲壮的交响乐。聂明宇握着方向盘,神色沉重地凝视着前方。

凌志车在位于海湾处的一个很僻静的咖啡馆门前停住。聂明宇下车后,径自走入。他环顾四周,朝幽雅安静的角落走去。那边有个中年人正坐着等他。他在那人的对面落座,轻声道:“对不起,黄秘书,我来晚了。”

此人衣着朴素,从他那白里透红的肌肤就可以看出,他保养得很好。他叫黄盛,是聂大海的秘书,还兼任着市委办公厅秘书处副处长。他抬起头对聂明宇笑笑。“我也是刚刚来,坐吧,明宇。”

“老黄,有件事情,我必须让你知道。”聂明宇往沙发椅背上靠了靠。

黄盛搅动着咖啡杯,“请说。”

聂明宇平静地说道:“那批车子,出事了。”

黄盛并不吃惊,“我已经听说了。怎么会呢?”

“是新任缉私处长贺清明査出来的。”聂明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们还没来得及做他的工作。他上任第一天就搞了个突击检査。”

“贺清明?就是那个刚刚从上面机关调来的年轻处长?”

聂明宇点点头。

黄盛淡淡地问:“现在立案了没有?”

聂明宇回答道:“好像没有。具体情况我还不大清楚。张峰想自己把事情顶下来。”

黄盛摇摇头说:“这件事情如果出麻烦,不是哪一个人可以顶下来的。由我来想想办法吧。”

聂明宇拿起咖啡台上的车钥匙,对着窗外一摁解锁,窗外响了两声。他问道:“黄秘书今天开的是……”

黄盛品了口咖啡,答道:“红旗。”

聂明宇点点头站起身走出,他在靠近咖啡馆窗子的地方找到“红旗”,打开车门扔进去一个包,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凌志车在海边公路缓缓地行驶。聂明宇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打开手机拨打。手机里传出对方已关机的声音。他想了想,又拨出一个人工传呼……

张峰开着奥迪,在市郊的高速公路上发疯般疾驰。摇下玻璃的车窗被狂风打着呼哨。他散乱的头发剧烈地飘拂着。

传呼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张峰减慢车速,从腰里摘下呼机,揿亮指示灯,只见液晶屏上显示:别干傻事。车到山前必有路。聂。

张峰脑门上紧皱的纹沟稍稍舒展了些。他掏出手机,打开后拨号,举到耳边:“丽丽吗?对,是我。你等着我。今天我谁都不想见。给我做点好吃的。”

张峰来到明丽园公寓,电梯在十八楼的六号房门前停住,摁了两下门铃。一位艳光照人的小姐打开门,把张峰迎进房间。餐桌上摆满丰盛的晚餐,香气缭绕。张峰一把抱住她,轻声喊:“丽丽!我的好丽丽!”

丽丽仰起脸道:“我不问你什么事,但是我就说一句:保重好自己。”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张峰关了,道:“今天谁也不见,谁的电话也不接。就咱们两个在一起。丽丽,我们在一块有三年了吧?”

丽丽很感动的样子柔声说:“但愿下一个三年我们还在一起。张峰,我不想说你公司的事,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应该明白的,我只要你,只要你平安!”

张峰吻着她,“再一个三年?好,人在江湖能有几个三年?我们得好好吃一顿!然后我搂着你,踏踏实实地睡一个安稳觉!”

丽丽的眼里,不知不觉流出几颗泪来……

王丽敏站在“下岗职工再就业信息栏”前仔细地看着。一则消息吸引了她的目光:××物业招聘环卫工人。

这时,无所事事的肖云柱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扫了扫信息墙后落在秀气的王丽敏身上。他凑了过去。王丽敏感到后面有人过来,便让了让。她掏出小本子记录下这条信息的编号。然后走进旁边的居委会。肖云柱左右看了看,也跟了进去。

居委会办公室里,两位大姐正热心地安排着下岗女工的工作。屋子里坐了一圈人。王丽敏进去的时候感觉有些羞涩,低着头排在了队伍的尾巴上。

肖云柱也无目的地排在后面凑起了热闹。

终于轮到王丽敏了。居委会大姐一看,惊讶得叫了起来:“呀!王大妹子,你怎么也来了?”

王丽敏脸“腾”地红了。肖云柱有点好奇地看着她。

一位大姐说:“是给别人找工作?”

另一位大姐也说:“那还排什么队呀!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完了吗?”

王丽敏窘得无地自容,嗓嚅着道:“不是,我们厂里效益不好……”

两位大姐相互看了一眼,马上明白了,问她:“您看中了哪个号?”

王丽敏把抄下的号递过去,她们看了看,告诉她说:“这活可苦。要不,您先干着,等过两天有好活了,我们再给您调换。”

王丽敏忙不迭地连声答应。

她们把环卫队的电话和地址交给她,嘱咐她上班后再来个电话确认一下。

王丽敏道了谢,很高兴地拿着条子走出门去。

一位大姐摇着头叹口气。“真是邪门了!刘振汉的媳妇,竟然也没有了工作!”

刘振汉!这个名字在肖云柱心里如重锤一般敲响。那过去的一幕顿时在他脑海里闪现。

一群举着菜刀的人被警察追得狼奔豕突。一只有力的大手把他的头狠狠摁在地上,他的嘴唇和脸颊上沾满了尘土。那位瞥察将他的胳膊狠狠撅到背后,铐在一起,他疼得鬼哭狼嚎。他冲着警察大叫:“今天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有种你丫留个名!”警察凑近他。“我就是刘振汉!”他被押到审讯室,很英雄气地供认了他所有干过的壮举,刘振汉吃惊地又问:“什么?5月18号青龙桥?晚上?”他脸一扬。“怎么着吧?就我一个人干的!你还别冤枉别的兄弟,那姑娘完事后还冲我笑呢!”刘振汉气得嘴歪眼斜,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嘴巴……

肖云柱想着想着,脸色渐渐铁青起来。而屋子里的碎嘴婆娘们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着:

“她老公当刑警队长,咋还用得着她出来干杂活挣钱?”

“就是,现在警察多神气呀!”

“这事情我知道,她老公把她们厂厂长的小舅子给抓进去了,她能不下岗吗?”

肖云柱转身问那位居委会的胖大姐:“刚才那个女同志的丈夫是哪个区的刑警队长?”

“你哪儿的呀?”胖大姐警惕地反问。

“哦。我们厂是生产警械警具的,不行就让刚才那个女同志到我们那里去工作,搞点推销。”肖云柱眼珠一转,编出一套瞎话。

胖大姐眉开眼笑:“你真会做生意,那公安局肯定能买你们的东西。”

肖云柱很诚恳的样子。“我怎么和她联系?”

胖大姐不假思索地道:“这好办,她留了家里的住址和电话。”她说着把纸条递给肖云柱。

肖云柱嘴角露出一丝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