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支队法医室的两张台子上,分别摆着两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她们的脚趾头上挂着“海滩一号”、“海滩二号”两个牌子。
法医已经解剖完尸体,正在缝合尸身的胸腔。刘振汉问道:“死亡原因搞清楚了没有?”
“从尸体解剖来看,两个死者都是非正常死亡。应该都是死于枪击。”法医说着,掀起尸布的一角,让刘振汉看他所指点的部位。“您看,一号身体有两处伤痕,头后脑部的枪伤直接使得脑部组织受损以致死亡,同时手臂尺骨骨折。二号尸体同样是遭到枪击而死亡,子弹是近距离从眉心穿入。”
刘振汉认真仔细地看着弹孔。
龚静在旁边发表看法:“两个受害人都是一枪毙命,看来,凶手是训练有素的。”
“我也这么想。”刘振汉表示赞同。“一号女尸弹孔在太阳穴位置,二号在眉心。这都是专业杀手喜欢的部位。”
李冬问法医:“受害人死亡的时间,能不能确定下来?”
法医答道:“根据尸体状况看,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到五天之内。但是,死者已被凶手有意识地毁容,所以,很难确定其身份。”
刘振汉又慢慢走到尸体旁,将盖布全部掀开,细细地从头到脚认真査看,目光最后停在手臂上。他凝神注视,心有所动。
龚静和李冬等人都很奇怪地看着他的举动。刘振汉把照片拿出,对照了一番,然后盖上尸体,若有所思地说道:“走,去会议室!”
刑聱支队会议室里,“咔嚓!”一张幻灯片投映在白板上,正是海滩女尸现场的照片。刘振汉和几个刑聱坐在幻灯机前静静地看着。马荃操作幻灯机,龚静作着讲解:“这是今天在海滩发现的两具尸体。尸体发现时,全身**。根据尸检报告,这两具尸体均为女性,年龄在十九至二十一岁之间,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天。现在基本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性,可以肯定是一起残暴的凶杀案。”
大灯打开了,大家纷纷围坐在桌子前。刘振汉点了根烟,环视一圈后说:“侦破此案的关键是査清尸源,你们有什么想法?”
马荃争先发言:“我刚刚理出个思路,准备明天就开始做。女尸的脸部已经被凶手破坏。无法辨认长相,因此,我准备请技术科采用颅骨对比技术,先复原出死者生前的模拟照片,然后再核査失踪人口,争取尽快找出线索。”
大家频频点头。李冬道:“虽然麻烦点,但这条路子可以试试。”刘振汉却表示了不同意见。“我看麻烦,而且会拖时间。咱们的颅骨对比技术目前还处于摸索阶段,对死者身份定性没有十分的把握,还是另辟途径吧!”
大家讨论了半天,也找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都把目光对准了刘振汉,希望他能说出一个更高的招数来。
刘振汉把烟头摁灭,拿起几张照片,走到白板前。“这是死者各个部位的照片。我刚才在解剖室和看幻灯时都注意到一些细节,在这几张照片上也有所反映。不知大家注意了没有?”他把照片分别贴在白板上。“最近气温不是太高,因此,尸体除了头部,相对而言,保存的还比较完整。大家请看照片。”他指点着。“这是两个死者的手臂,你们看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大家围上前看。龚静首先看出端倪,急切地说:“手臂上都有点状疱疹……”
刘振汉点点头,“答对了一半,这不是点状疱疹,是死者生前用烟头烫的伤疤。”
几个刑警突然都省悟到一些东西。
刘振汉继续道:“这些烟头烫的伤疤应该给我们一些启示。”他指着一张死者牙齿的照片。“你们再看这张,从死者的牙齿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上面有很重的烟渍,至少有几年的烟龄。刚才龚静讲了,法医判定死者的年龄在二十岁左右。一个十几岁便开始吸烟的女孩,应该是什么女孩?”他又指着另一张照片。“这是二号女尸的手臂,从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刺青,是一个二乘三公分的‘忍’字。剌青、疤痕、烟渍……这些细节,为我们判明死者身份提供了很有价值的参考坐标:这两个女人应该是从事不良职业的女人!”
刑警们纷纷点头。
刘振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龚静忙拎起水瓶给他添上。他接着道:“从事不良职业的女人,一般有两个特点。一是流动性大,行动比较隐秘;二是相互之间往往认识。当然,有组织的卖**活动更是如此。所以,即使马荃弄出来精确的照片,也很难査实这类边缘人的身份。”
龚静问:“刘支队,那我们该怎么査,采取什么具体措施?”这也正是有些不服气的马荃想迫切知道的,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刘振汉。
刘振汉道:“明天可能会有一次行动。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但不管是什么行动,咱们正好乘此机会,将所有城区的妓女、老鸨、妈咪等一网打尽。然后通过审讯,来査询死者身份。我相信,这样的话,会事半功倍。”
大家听了刘振汉的话都很振奋。这时,值班员走了进来,交给刘振汉一份电报。他看着,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连忙看表。龚静问他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大案子。他回答说:“不是,一个好久不见的亲戚回来了。对不起,我得去趟机场。你们先聊着,研究一下明天的行动方案,我回来听结果。”
龚静看着他慌张地跑走,笑道:“这是怎么了!跟孩子似的……”
李冬得意地看着几个新兵道:“怎么样?咱们刘支队不比你们学校的老师差吧?有没有学问?”
“刘支队应该到我们学校去当老师!”汤文军由衷地说。
天都国际机场。一架波音飞机张开巨大的双翼,轰鸣着落地。旅客们鱼贯而出,步下舷梯。一位留着齐耳短发,面容秀美的女孩随着人流走向出口处。
刘振汉风风火火地驱车赶到候机厅前,跳下车,在人群中寻找着。另一边,聂明宇身着黑色的短风衣,戴着太阳镜,双手背在身后,在慢慢地溜达。
乘客们陆续走了出来。那位短发女孩推着行李车往外走。刘振汉首先发现了她。大叫:“蕾蕾!冯蕾蕾!”她在人群中寻找着,先是发现了聂明宇,然后才发现了对她招手的刘振汉。与此同时,刘振汉和聂明宇也互相发现了对方。
冯蕾蕾并没有太兴奋的神情。她努力掩饰住一点点激动走上前。她有些犹豫,不知该先跟谁来亲热。两个男人也犹豫着,都似乎在谦让着对方。最终,还是聂明宇先拥抱了她,然后是刘振汉。三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蕾蕾喊:“哥!”
刘振汉和聂明宇同时“哎”了一声,两人都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了看。
聂明宇故意作出不高兴的样子对蕾蕾讲:“好呀!回国也不打电话,怎么想起发电报了?”
刘振汉笑吟吟地说:“雕塑家吗?艺术家都和别人不一样,咱蕾蕾从小就有艺术家气质!”
蕾蕾轻声道:“不是。主要是我想让你们两个都来接我。哥,爸爸妈妈好吗?”
轰明宇搂了搂蕾蕾的肩,“好。他们都好。你呢?”
蕾蕾偎在聂明宇胸前,“你不是看见了吗?我还正喘着气呢!”她走到刘振汉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你呢?振汉哥!”
刘振汉看看聂明宇说:“好,还好。你看,咱这不是又聚齐了?”
三人并排走向停车场。刘振汉走向警车,聂明宇走向凌志,蕾蕾站住了。
聂明宇转过身来,欲喊又止。
刘振汉道:“蕾蕾,上你哥的车吧,坐着舒服。我给你们开道。”
聂明宇拉开车门,“别了,振汉,你还嫌麻烦不够呀?”
蕾蕾向警车走去。“我和明宇哥在一起机会还多,上你的车吧!”说着,钻进了警车。
刘振汉对聂明宇笑笑,也上了车。聂明宇开着凌志,跟在后面。
刘振汉轻打方向盘,侧过身没话找话:“蕾蕾,这两天到家让你嫂子给你做点可口的菜。外国苦,净吃些半生不熟的东西。”
蕾蕾不回话,忽闪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刘振汉只好接着再说:“蕾蕾,这趟回来办展览,呆多长时间?哪天带你嫂子也看看你们那个雕塑去?”
蕾蕾终于开口了,语调冷冷的:“振汉哥,我听说了,孟琳告诉我的。说你和我哥闹了矛盾。好像你正调査他。是吗?”
刘振汉冷不丁被蕾蕾这么一问,心不觉一沉。他勉强挤出几丝干笑。“哪能呢?谁传的?瞎说。你看,咱们一块长大,我能害你们?”
蕾蕾舒了一口气。“我就要听你这句话。我知道,振汉哥,明宇哥他不会总守着规矩。他做这么大,不弄点鬼才叫见鬼呢。不过,我会说他。你也了解他,他这个人还是能把握住尺度知道轻重的。”
刘振汉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躲着这事呢!”
“就算他真有什么不对,该怎么处罚让别人去。好吗?”
刘振汉想了好大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凌志车上,聂明宇静静地听着音乐。他注视着前面警车里刘振汉和蕾蕾聊天的背影,心如潮涌。
警车拐弯,放慢了速度。蕾蕾透过车窗,突然看到了旁边一阴暗的胡同。她顿时咬住嘴唇,颤抖着嗓音说:“这里……振汉哥,还记得这里吗?这么多年……怎么没变样啊?”
刘振汉慌忙看去。“哪儿?”他顺着蕾蕾的目光,看到了那条巷子。霎时,那惨痛的场景在他眼前浮现出来:蕾蕾哭喊、哀求,肖云柱面目狰狞地扑在她身上……
刘振汉恍然大悟,赶紧掉转车头走别的路。他边猛打方向盘边急促地说道:“不走这儿!蕾蕾,咱不走这儿!我说,你怎么……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得好好生活呀!去美国读书咋还忘不掉……”
蕾蕾满脸悲怆和仇恨,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警车突然调头,聂明宇不由吃了一惊。他朝旁边看去,也发现了那个胡同,双眉不由紧紧拧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