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本田车停在一片长满荒草的海滩上。看不见人,却能听见不远处深坑里的刨土声。在坑边摆着那个硕大的行李箱。
赵志刚猛地蹿上土坑,抹了把脸上的油汗,展直了身体朝四周巡视着。海边一片荒芜,半人高的蒿草中间是车轮压出的两条小道。远处翻翻腾腾的海浪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圩内青青的芦苇在如血的残阳中随风摇曳。
赵志刚收回目光,看着脚下,自言自语道:“这儿风水不错,早点投胎吧!”说着话,他蹲下身子,将行李箱奋力一掀,落入坑里。然后他挥动铁锹,迅捷地往坑里填土。
掩埋好尸体,赵志刚将毛巾等物倒进一个沙窝里,浇上汽油,点上火。大火熊熊燃烧,不一会儿,带血渍的毛巾等物化作了一团灰烬,海风吹来,四散飘开。
当他认为没有任何遗漏之后,驾车离去。
聂明宇缓步走出寺院的大门,拾阶而下,在平台的石栏杆旁停住。他凝视着远方在夕阳笼罩下的市区建筑物,双眉微蹙。
住持慢慢捻动手中的佛珠,轻声问:“聂施主心事颇重,不知老衲当问否?”
聂明宇回脸看看住持,道:“是的。我是有事要请大师指点迷津。”
可聂明宇并没有接着往下讲,却把脸扭向了迷蒙的市区。他这次的确是带着心事来的。最近他接连遇到了一系列难题:首先是“黑皮本”事件,其次是父亲聂大海在即将被任命为天都市市长的紧要关头,一封匿名信送到了省委组织部,内容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市委副书记的公子聂明宇大肆走私贩私,请组织调査。匿名信的结尾署名是“一个老共产党员”。这封简短的匿名信效力惊人,不但父亲的任命被搁置下来,而且原本跟龙腾公司合作关系良好的几家银行也开始缩手缩脚。他深知,这些问题的出现肯定有很复杂的幕后背景,如果不能处理好这次的危机,自己的事业,自己奋斗了十几年建立起来的龙腾集团,可能将毁于一旦。于是,他来到了檀山寺,希望能在这儿理清纷乱的思路……
山脚下,张峰的奥迪车驶到聂明宇的凌志车旁停下。他打开车门对阿三说:“就这里等着吧。再上前就该挨骂了。”阿三点点头,熄火。张峰正要下车,手机响了。他缩回腿,看看来电显示,连忙摁下接听键。“是刘关长呀!有什么指示?”天都海关副关长刘建义的声音很清晰。“兄弟,大事不好了!”张峰一激灵。“怎么了?”“你们那三十六辆奔驰被扣了。”刘建义声音急促。“啊?”张峰大惊失色。“但有没有搞错,不是交待过了吗?”“我是吩咐下面给你们免检了。但是今天是贺清明去査的,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看你们的箱子,结果……嗨!”“那怎么办?”“我再想想办法,你别急。”“这种事能不急吗?我的刘大关长!立案了没有?”“已经立了。我尽全力弥补,你也赶紧通知聂总。”
张峰慢慢合上手机,对阿三道:“妈的,这下麻烦了。快上山去找董事长!”
阿三不无担心地说:“他会骂人的。”
“就是杀人也得去,这种事耽搁不得,快!”张峰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大声道。
阿三只好发动着车,驶上盘山道。
寺院门前的平台上,住持对聂明宇道:“我佛慈悲为怀,聂施主定将逢凶化吉。阿弥陀佛!”聂明宇点点头,深鞠一躬。他正要再说点什么,看见张峰沿着石阶快步走了上来,顿时皱起了眉头。
“董事长……”张峰看了看旁边的住持,欲言又止。
聂明宇瞥了张峰一眼,不耐烦地问:“谁允许你上来的?”
张峰低声嗫嚅:“呃,怕那个老鸨……”
聂明宇神情一凜,张峰连忙噤声。
聂明宇转身向住持道:“大师,我告辞了,有空再来拜访您。”
住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施主走好。”
山风陡起,暮色渐沉。聂明宇满脸阴郁地跨上凌志车,眼睛微闭着坐下。张峰坐到驾驶位子上,缓缓开口道:“别怪我不放心,您看,事又来了。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这个贺清明刚刚上任就亲自到港口看货呢,而且偏偏要开咱们的箱子……”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出了问题就找借口。”聂明宇依然双眼微合,仰靠在座椅上。
张峰不说话了。
聂明宇睁开眼,问:“贺清明的个人资料你拿到了没有!”
“刘建义说晚上给我……”
聂明宇打断:“防患于未然!防患于未然!而你呢?总是亡羊补牢!”他看了看垂下头去的张峰,语气缓和了些,说:“立即安排和这个贺清明见一面,看看到底是尊什么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