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很柔和也很明亮。风软软的,像春姑娘纤纤的玉指,抓挠得人心痒痒的。龙腾公司大楼下,蕾蕾指挥着搬运工,将卡车上的雕塑往大门里搬。

在楼顶层聂明宇的董事长室门前,蕾蕾不耐烦地瞪着小芮。“你到底开不开门?”

“聂董他不在,没有人可以进去的……”小芮嗫嚅着。

蕾蕾大声嚷嚷:“我就能!别让我叫他!”

小芮犯怵了,犹豫着点点头,上前打开门。

蕾蕾笑了。她在办公室里,指挥搬运工把雕塑摆放好,撤掉原来的装饰。

雕塑安放完毕,工人们纷纷离去。蕾蕾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她突然冒起了好奇心,转身东翻翻、西看看,摆弄着哥哥的各种照片和文件等。她看到办公桌的抽屉没有锁,轻轻拉开,一支乌黑锃亮的铁家伙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惊讶中,她拎出这支制作精美的特大号手枪,心里“砰砰”直跳。

“那是假的。玩具。怎么样?和真的一样吧?”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蕾蕾吓得一哆嗦,转过脸,见是哥哥正从门外走进。

聂明宇走到办公桌旁,收起枪,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蕾蕾用狐疑的目光盯着他。

“蕾蕾,这里都是你弄的?我快认不出了!”

“给个答案。”

聂明宇点头。“我妹妹么,当然,棒得很。比原来强出许多……”

“哥,我知道你是在满足我的虚荣心。”蕾蕾脸上绽着笑。“不过,我的确不喜欢你这里原来的样子,太阴暗了。哥,你放心,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展览的事一成,马上就搬走。”

聂明宇习惯性地拉上窗帘,室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好,我等着。”

蕾蕾显然对房内的昏暗不适应,皱了皱眉。“哥,你刚才说那支枪是假的?我怎么看着挺真的?”

聂明宇看得出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他走到蕾蕾面前道:“好了,蕾蕾,哥有事,以后再说。”

蕾蕾有些不放心地看看聂明宇,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聂明宇关上房门,打开柜子,拿出了手风琴……

王丽敏在厨房里忙活。不一会儿工夫,便将一碟子炸鸡蛋和一盘炸馒头片端了上来。她把早点放到餐桌上,又给刘振汉和儿子每人冲了杯速溶奶粉。而她自己,则只端了碗开水泡饭。

刘振汉眼睛一酸,伸手便抢那碗稀饭。

“别,你要真还有这个心,就让我去市委大院的医务室上班。从今天起,咱们家每人一天两个鸡蛋。”王丽敏用手挡着说。

刘振汉不高兴了。“丽敏,你怎么又扯上这件事了?以后再说吧!”

“你别再黑着个脸,够黑的了!什么时候见你这样磨叨过?大老爷们儿,就给句痛快话吗!”王丽敏提高声音道。

亮亮跑过来,拿起牛奶喝,另一只手抓起鸡蛋。连声说香。王丽敏低头呼噜呼噜喝稀饭。刘振汉看着自己面前的牛奶和鸡蛋,心里很不是滋味。亮亮香甜地吃着,并没有注意到爸爸妈妈的神情。刘振汉手疾眼快地把鸡蛋塞在妻子的碗里。

“呀!你干什么?”王丽敏一愣。

“叮铃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接!我去接!”亮亮跑过去拿起听筒。“喂,你找谁?是王丽敏还是刘振汉?”

在刘家楼下的电话亭里,肖云柱一边用火柴棍子掏耳朵,一边靠在墙上打电话:“你是刘振汉的儿子吗?”

亮亮回答:“是,你找谁?”

肖云柱冷冷地笑:“你忘了?叔叔不像好人。你是亮亮吧?”

亮亮手举的听筒里,声音很清晰。刘振汉听着话音,警觉地感觉到不对劲。他冲过去,从儿子手中一把夺过听筒,问:“喂,哪位?”

肖云柱的嗓音很粗:“嘿嘿,刘大支队长呀!没想到吧?我和你夫人、儿子都是好朋友了!你应该高兴啊!”

“请问你是哪位?”

“您老竟然听不出我的声音?”

“对不起。听不出来。”

“您老贵人多忘事。十年前您亲手把我送进去,这么快就把忘我了?我可是常常惦记着您呢!”

刘振汉警觉起来,紧了紧手中的听筒。“我送进去的人多了。你报上名字来吧。”

肖云柱笑笑。“我的名字?报告支队长,我是749号!”他掏完了耳朵开始剔牙。“你想干什么?”刘振汉的声音显出威严。

“报告刘支队,我想上茅房,我想小便,还想……哈哈哈!”肖云柱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刘振汉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侧过头去看王丽敏和亮亮。发现王丽敏正在一旁关切地注视着他。肖云柱刺耳的笑声正从听筒中传出来。

刘振汉拢住听筒,顺窗户搜索,嘴中大声说:“你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肖云柱停住笑。“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出来了。这是件好事,你不这样认为吗?所以,我特想让你知道!”

刘振汉绷着脸听。他终于看到了楼下的肖云柱。肖云柱此时也正拿着电话听筒抬头往楼上看。“你可千万别认为我是偷着摸着跑出来的。绝对不是。我怀里就揣着释放证。要不,我也不会等十年才给你打这个电话!”

“谅你也不敢!如果你是跑出来的,你藏在哪里我都能把你掏出来!”刘振汉沉声道。

“错了不是。刘支队,是政府把我放出来的,是天天砸石头砸他妈十年挣表现分挣出来的。我可是天天都在想念你,望穿秋水啊!”

刘振汉扫视着楼下的电话亭。“出来就好,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就说。”

“当然会有,以后肯定麻烦你的事多了。至于现在吗,我还没想起来。等我琢磨出来了,也许会再给你打电话。”电话“啪”地挂断了。

刘振汉拿着听筒,听筒里发出“嘟嘟”的忙音。王丽敏紧张地跟着他向窗户下面看。肖云柱正晃着膀子从电话亭里走出来。王丽敏惊呼:“振汉,是他吗?”

刘振汉放下电话。“怎么?你认识他?”

王丽敏急急地问:“他想干什么?他是谁?”

“从前的一个犯人。他告诉我他出来了。”刘振汉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

王丽敏下意识地抱紧了亮亮。“振汉……那个人到过咱们家,还送我去过医院!”

刘振汉一惊。“真的?”

王丽敏慢慢点头。“他还……哦,这里有他送的礼物。”

刘振汉推开王丽敏,自己小心翼翼地打开礼品纸盒,里面原来是几只死耗子。他一阵恶心,赶忙盖上。“丽敏,这几天你送亮亮上学吧!”

王丽敏用手掩着鼻孔。“刘振汉,你让我说什么!你干的这个破工作,钱没有,连安全都没有!成天提心吊胆的。不行!这么下去不行!”

亮亮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问:“怎么了?”

不大的房间里被一种不祥的气氛所笼罩。刘振汉笑笑,想驱散沉闷和压抑,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道:“刘亮亮同学,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嗯,其实呢,咱家这种事遇到的也多了。这样的坏人不过说说出出气,真的是不敢做的。别害怕!”亮亮叉着腰,轻描淡写地说道。

王丽敏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学吧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