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蕾蕾几乎是一夜未合眼。她辗转反侧,经过再三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先跟孟琳谈谈。看看她如何解释,是什么想法,然后再决定是否告诉哥哥。

一大早,她就来到了孟琳的公司。在走廊上意外地看到了那个清秀的男子。他正在布置安排工作,员工们都恭敬地称他为钟秘书。他也发现了快步走来的蕾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蕾蕾没拿正眼瞧他,径直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孟琳见蕾蕾突然闯了进来,很是吃了一惊,忙站起身道:“怎么了,蕾蕾?这么匆匆忙忙的?我正要找你呢!”

蕾蕾回手把门关上,在孟琳对面坐下,脸上阴云密布地说:“嫂子,我今天想和你谈一个很不应该谈的话题。虽然很难启口,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蕾蕾的一席话和她冷峻的表情使孟琳甚感惊诧,试探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保证跟我说真话说实话。可以吗?”蕾蕾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孟琳点了点头。

“我哥不好吗?”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孟琳有些慌乱。

“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装了,我来是为你好,嫂子。你不了解我哥哥?竟然这么大胆子……”

孟琳立刻便明白了,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低头思索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抬起脸来,叹了口气道:“蕾蕾,你知道了?看来,怎么小心早晚也是要露出来的。谢谢你先来告诉我,其实,我早做好准备了。”

“嫂子,我们都是女人。你和我说实话,你不爱我哥哥了,是吗?你爱的是那个男人?如果真的这样,我会帮你。我不会让我哥哥还有你受到这件事的伤害。”

孟琳用凄哀的眼神看着菅蕾。“难怪你哥哥对你这么好。你错了,我不爱那个男人,以前一直深深爱着你哥哥,可以说现在仍然对他还有感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糟蹋自己?你不知道这样玩火的下场吗?我不想看着一个好好的家被毁掉!”

孟琳潸然泪下:“可是,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我又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你是他妹妹,他対你好。可他对别人呢?对我呢?他做的这样大,你知道是以多少人为代价吗?”

蕾蕾怔住,疑惑地看着孟琳。

“也许,他只对你这个一直伴他成长的亲妹妹是真的疼爱。我能感觉到。所以,今天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蕾蕾从她的话语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声催促她:“不,你说!他变了,我知道,你说!”

“好,我今天就告诉你。这么多年了,我从未和任何亲近的人说过。蕾蕾,你知道他在战场上为刘振汉受过伤,打在腹部,一直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也许,这就是他拚命寻找别的寄托的原因,也是我们现在这个状况的原因……”

蕾蕾呆呆地听着,眼泪一点点流下。

“话,我只能说到这儿了,蕾蕾,怎么做随你,我等待着。”

蕾蕾再也呆不下去了。她猛地站起,扭身掩面跑出。孟琳静静地坐在写字台后。小钟有些慌乱地走进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孟琳没有动。她摆摆手,示意小钟出去。眼窝里的泪水无法遏制地倾泻而出……

肖云柱蹲在街心花园的公共座椅上,看一张《人才报》,因为上面的字他有一多半不认识,所以,一目十行,看得很快。阿三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了?今天晚了四分半钟!”肖云柱没抬头,继续看他的报纸。

“哟,你小子时间算得挺准!”阿三递过一沓钞票。“没那么好的事,平白无故拿钱。当心哪天要派上你用场!”

“您随便。老板不是说了吗?要咱先好生吃喝。”肖云柱满不在乎的样子。“最多也就是帮你们去顶个罪,找我的时候再说!”

阿三冷笑一声,径自走了。肖云柱背后偷偷骂着他:“一帮有病的,到时候他妈哪找我去呀!”

有一辆白色桑塔纳2000远远地发现了肖云柱,慢慢倒了过来。肖云柱并没有发现,他将报纸翻得直响,然后愤愤地将报纸揉成一团,投向一边的垃圾筒。

“老肖!”桑塔纳里的人试探着叫了一声。

肖云柱一愣,茫然回顾。但是没停下脚步。

“魈三!”那人又喊。

肖云柱猛地回头,见一个瘦削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人长相不丑,戴着无边眼镜,衣着考究。但是从额头到右腮,脸上有一道长长的暗红色伤疤。他突然醒悟过来,喊道:“我操,疤瘌李!你丫还活着?”

“活着!兄弟是不死的金刚!”两人亲热地相互捅了一拳。“什么时候出来的?你丫出来了也不找我,我以为你死在里面了呢!”疤瘌李说着递给肖云柱一根中华烟。

“操,我刚出来没两天,谁知道你丫去哪了呀!”肖云柱看看烟。“牛×大了,抽中华!”

“小意思,小意思!”疤瘌李给肖云柱点上火。“兄弟我出来两年了,再不混出个样,也对不住自己!”

肖云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只见疤瘌李一身得体的休闲服,手上两个明晃晃的金戒指,腕子上一块满天星晃得他直眼晕。最让他钦佩不已的是疤瘌李身后还停着一辆白色的桑塔纳。他不无嫉妒地道:“行呀!兄弟,混得不错!”

“一般!一般!”疤瘌李很谦虚。“走,老肖,兄弟请客,耍耍去!”他说着给肖云柱拉开了车门。

桑塔纳很快开到了华清池桑拿休闲中心。疤瘌李要了两张豪华贵宾票,二人颠儿颠儿地上了楼。

他们不一会儿便钻进了雾气腾腾的木头房子,体内的脏水顺着毛孔往外渗,蒸得甚是痛快。

“够不够?我再给你来点!”疤瘌李晃着白花花的啤酒肚走到电炉边上,舀了一瓢水,浇在烧红的石头上。房子里再次腾起一股热气。

肖云柱身上汗如雨下,不由赞叹道:“咱们进去那会儿,哪他妈有这呀!”

疤瘌李入定般坐在微烫的木栅板上,眯着眼说:“当年咱们就知道拿刀子砍人,现在想想也挺没劲的。你如今到大街上瞅瞅,谁他妈打架呀。谁打架谁他妈傻×。那都是没层次的人干的。”

“现在世道真变了!”肖云柱感慨着抹了把汗。

“原来咱们成天拿刀动枪的,用毛主席的话说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现今,有钱才是大爷,没钱就是孙子。那帮刚出大学门的小兔崽子一进写字楼,恨不得一月挣你妈万儿八千的,比工人一年挣的还多。这叫什么?这叫知识就是力量。那些老话,现在都有道理了。”

肖云柱傻呆呆地听着,半晌才接上话:“是啊!操,我看出来了,我这辈子算完蛋逑了,被丫刘振汉给废了!不过,这两天邪他妈门了,有充大头的白送钱。我估摸着是想让我等着给他们顶人头!”

疤瘌李一听,睁开眼睛抬起头:“兄弟,这会儿和十年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咱们的天下,什么人都有。你可要小心点,别上别人的套。弟弟旁的帮不上,有我一口还是有你一口的。”

肖云柱听了疤瘌李的一番热肠子话,感动得直想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