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蕾的工作室又新支上了两个工作台。小路敲着键盘,在屏幕上调整着一个头像的线状结构。蕾蕾站在旁边,抱着胳膊目不转睛地看。马荃这时抱着两个箱子推门走进来,问道:“哎,怎么样,弄到什么程度了?”小路没有回头,“不瞒你说,一点眉目都没有……你那东西做完了吗?”
“搞定了。”马荃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纸箱子放在工作台上。蕾蕾打开纸盒,里面是两个石膏的骷髅模型。她尝试着抚摩着、闭上眼睛感受着。马荃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我能干的都干完了,现在看你们的了。刚才我回队里听说刘支队他们去抓赌没抓着,正在那里生闷气呢!”
小路随口问:“去哪里抓赌?”
马荃回答说:“好像说是檀山别墅区……”
蕾蕾注意地听着,脸色起了变化。她曾听说哥哥在那儿有一个休闲中心,休闲的内容并不那么正当,好像设有赌场。心中不免嘀咕起来。马荃仍在不停地走。小路满脸愁苦地面对骷髅坐着,对马荃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安静地坐一会儿?别在我身后走来走去的,我头晕!”马荃停住脚步,“我没办法安静地坐下来。你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小路侧脸看看蕾蕾,道:“蕾蕾就是能复原它,我想,怎么也得一个月后。冯小姐,您看呢?”
蕾蕾点点头。“差不多。如果能有个高级画师,也许可以快些。”
马荃跌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道:“崩溃!崩溃!一个月?我们实习期也就该完了!”他突然抬起脸,对着小路,“哎,记得好像听你说过有位以骨作画的人,是不是去找找他?”
“你说的是颜名吧?”蕾蕾略略有些激动地问。
“怎么?您认识他?”小路也有些激动。
蕾蕾点点头。
“那太好了!”小路跳了起来。“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市艺术馆大门两侧的画廊已改建成一间间铁皮小屋,小屋前挂满了花花绿绿的时装。商贩们不停地吆喝着,什么大减价、大甩卖、大放血,不绝于耳。蕾蕾走进大门,心便“咚咚”地跳开了,想像着颜名目前应该是个什么样子。马荃和小路跟在她身后,观察着颇有些凌乱的院子。排练室已被改作录像放映厅,门前树着一个大木牌,上面写着“艳女奇遇”、“血河骨山”之类十分刺激的大字。
他们经询问很快便找到了颜名的住处。蕾蕾敲了几下门。一位满脸胡须、蓄着长发的年轻人打开了门。蕾蕾和他四目对视,都不由愣住了。颜名嘴里喃喃着:“蕾蕾……你……”蕾蕾笑了笑,“我们能进去吗?”
颜名这才回过神来,把他们让进屋里。待蕾蕾坐定之后,他很想问问蕾蕾的生活状况,但碍于马荃和小路在场,终究未好启齿。蕾蕾明白他的心思,便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很快进入主题。
颜名有些为难。他说以前也曾协助公安部门做过几次类似的事,最终效果似乎并不能太令人满意。况且,摸骨画像这种东西是隐隐带有一种唯心色彩。因此,无法尽力。马荃和小路对他一口回绝显然没有思想准备,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蕾蕾。蕾蕾注视着老同学,缓缓说道:“为死去的毁过容的人复原画像,谁都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记得以前听你说过,人体骨骼经络,每个人都是因先天成型、后天环境的变化有自己的规律。像指纹一样。有经验的人会由人的面部、头颅推断出年龄、身高、体重。所以,那是有科学根据的。颜名,我说的对吗?”
颜名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住。不错。但是还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你。人体皆像自骨生。你们所要求的复原事实上不只是提出面貌,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感受骨骼受到打击时的变化。就是说,摸骨不光能推断出一个人的年龄身体状况。更重要的是,你是否能感受到,这个人的性情。”
蕾蕾似乎听懂了颜名的弦外之音,静静地看着他说:“颜名,这是关系到两个无辜受害的女孩是否得以申冤的大事,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会伸出手来帮一把对不对?”
颜名笑了,以轻松的语调道:“其实,在你动找我的念头时就已经知道,我会乖乖地跟你走!”
蕾蕾也笑了。
刑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里,刘振汉神情有些茫然地在抛着那个绿色筹码。他看到王明从门外晃了进来,连忙把筹码握在手心里。
“刘支队,听说你拣到一个筹码……”王明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绿色的圆片便从刘振汉手里飞了过来。王明一把接住看了看。问:“就是这玩意儿?”
刘振汉点点头。
王明有些诧异地问他:“既然你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为啥不动手?”
“怎么?又以为我护着聂明宇?”刘振汉敲敲桌子,“这个东西算不得证据!”
“你别开玩笑。这算不上证据还有什么能算得上证据?这是你在现场地毯上拣到的呀!”
“不是。”刘振汉摇摇头。“是我放上去的。”
“你放上去的?”王明不由怔住了。
刘振汉站起身。“走吧,庞局等着见我们。”
他们赶到局长室时,庞天岳正在焦灼不安地踱着步。刘振汉详细汇报了清査别墅区赌场的情况。庞天岳问道:“当你把筹码展示给那个户主看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
刘振汉道:“他开始很镇定,但当他看见筹码时,明显慌乱不安,眼神里有惊恐的东西。”
庞天岳点点头。“所以,这封匿名举报信至少有一半是真实的。赌场肯定是存在的。”
刘振汉表示同意。王明有些迷惑不解地问庞天岳:“那为什么不偷袭他们,却在大会上宣布呢?”
庞天岳脸色忧郁地说:“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这赌场真的是被某些大人物控制,那么,这次行动,十有八九就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现在看来,这个赌场的确来历不凡。咱们内部也有他们的内应!”
王明惊呆了。“对!我的内线阿强被杀跟这也有关系。找出这些个混蛋,我他妈非亲手……”
“别忙发议论,让庞局说。”刘振汉制止他。
庞天岳看着刘振汉笑笑。“振汉,你现在怎么想?”
刘振汉皱着眉道:“我以为最了解聂明宇。嗨,如果这些犯罪事实,比如说海滨谋杀案,和他有牵连的话,那我真的不了解现在的他了。以后的发展还是按程序走吧。”
庞天岳神色严峻起来。“振汉,你我心里都清楚,聂明宇快露出来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他把脸转向王明。“王明,你尽快把那个户主的背景査一査。”
王明挺挺身子道:“是!查清后,连同马荃和交警大队那边的进展情况,一并再向您汇报!”
“我再多说一句。”庞天岳脸色愈加冷峻了。“你们要小心。站在我们对立面的,恐怕还不止一个聂明宇。也许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又深又大的黑洞!”
刘振汉和王明琢磨着庞天岳的话。
“放心吧!庞局,我们会把握住自己的!”刘振汉终于下了决心。“我现在就向您申请,秘密控制聂明宇的所有活动!”
庞天岳盯着刘振汉,脸上渐渐涌出欣慰之色。他稍作思索,坚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