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检委调查组经过认真调查,认为郑重虽然在鑫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创建初期,为他们开发的项目说过话,给城建部门打过招呼,但鑫龙中标的程序是合法的,郑重本人并未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与乔小龙也没有亲情关系或特殊交往,故构不成违纪;关于费百夫坠楼身亡跟郑重也没有任何瓜葛,况且公安部门已做出他杀的结论,费系刑事案件,尤其是和孔勇敢、朱永生一案有涉,郑重在此事件中没有责任。
郑重终于得到了解脱,在调查组离开淮海市之后,马上便着手解决鑫龙大厦的问题。他专门主持召开了市长办公会,做出了三条决定:一、以政府名义对鑫龙大厦采取保全措施,稳定人心;二、鉴于鑫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不具备完成大厦的条件和资金,重新招标,份额较大的债主,如建设银行、第三建筑公司等可以优先考虑;三、责成鑫龙公司做好善后工作,在没有新的法人之前,仍由该公司主持大厦的事务。
……
午后的阳光很明亮,也很纯净,把蓝宝石公寓大楼映照得一片灿烂。
为躲避业主的讨伐,乔小龙已在林非的住处待了多日。此刻,他懒懒地斜倚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画报,把忧郁、烦恼和痛苦都遮掩了起来。与吴淮生分道扬镳使他有了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他没敢告诉母亲,他知道吴淮生也不敢,那样会把她逼疯,甚至会要了她的命。他不自觉地对社会、对人,甚至对自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仇恨。阳光、鲜花、草木、飞鸟,世上万物全都在他眼前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和存在的意义。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更没有了丝毫的定力,四周全都是弥漫的黑雾,就像他在矿区置身于大风飞扬的煤场,辨不清东西南北,看不到蓝天绿地。但他自己感到奇怪的是,悲伤、忧愁和沮丧在倏忽之间便无影无踪了,他的心变得冷酷了,可血却如岩浆般沸腾着,一种独步世界统治全球甚至所有星球的亢奋和强烈欲望每时每刻都在伴随着他。就在几天前,他还不得不忍受着或是遭遇追杀或是身落悬崖的梦境的折磨。可这两天,他不仅能睡香了,而且他摇身一变成了刑场上的刽子手,酣畅无比地挥着鬼头刀砍下一颗又一颗头颅,每天早上都是在“哈哈”的大笑中和林非惊讶的注视下醒来。
房门清脆地响了一声。林非未及把钥匙装进手提袋里,就激动地喊了声:“小龙!”
乔小龙纹丝不动,好像还在沉睡。林非上前拿掉他脸上的画报,才发觉他的两眼大睁着。林非两颊绯红,推了他一把道:“小龙,快起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这样听着不也是一样吗?”乔小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低沉但很清晰。
“建行和三建都不愿接鑫龙大厦这个烫山芋,怕影响已经出去了房子以后不好出售。市政府决定暂时搁置,产权还归你,等以后有了解决的办法再处理。你说,这不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吗?”
林非带来的讯息触动了乔小龙的神经,不由得心中一动,慢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问道:“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林非把手提袋放在茶几上,紧挨着乔小龙坐下,“是三建的张总亲口告诉我的,市政府正在拟文,很快就会通知你去参加一个有各方代表与会的协调会议。”
“这个消息的确不坏。”乔小龙点上烟,抽了几口,“可是我不可能一夜生出个金娃娃,没有钱也还只能是纸上谈兵。”乔小龙吐出一个个圆圆的烟圈,目光茫然地看着青青的烟圈在斜斜的阳光照射下消失。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了。”林非显得胸有成竹,“你应该另起炉灶,尽快地创造条件。”
“另起炉灶?”乔小龙禁不住瞥了林非一眼,狐疑地问,“另起什么炉灶?”
林非水汪汪的大眼里波光闪闪:“你想想,做什么来钱最快?咱们最有利的条件是什么?”
乔小龙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做煤炭生意?”
“对呀!”林非一拍大腿,“现在煤炭市场正是处于如火如荼之时,而淮海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原煤基地,你以前有这方面的经验,一龙公司如果不是你运作,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发展,这就是你的优势。我虽称不上煤炭行业的专家,但在煤炭深加工的技术方面,自信还有些造诣,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专长,助你一臂之力,这就是我具备的条件。倘若我们动起来,即便不敢说一统淮海煤炭的江山,可占有一席之地应该说是没有问题的。目前也只有干这个,才能最快地筹起可观的资金,把大厦建起来。”林非带着兴奋,也带着神往之情侃侃而谈。
乔小龙不能不承认她的话有道理,这的确是一条能够走得通的路,也是自救的惟一途径。可是如此一来,他就不仅是和吴淮生分道扬镳了,而势必会成为竞争对手,在煤炭市场上拼个你死我活,那种结局是他不愿看到的。
林非见乔小龙沉默不语,便猜出他的心思,有些着急地说:“小龙,目前的情形对你来说是千钧一发呀,容不得你犹豫。我知道你虽然和吴淮生分了手,但从感情上还不忍和他成为冤家对头,可是小龙,你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再说如果你想完成大厦工程,吐出这口闷气,或是说想成为独领**的大企业家,就不能被亲情等羁绊住手脚!”
林非的规劝和鼓动显然对乔小龙起了作用,他狠狠地抽了口烟,噗地喷出,目光渐渐燃烧起来,凝视着沙发腿下的一抹残阳,自语般沉声道:“我乔小龙已经没有仁义可言,变成了冷血动物,还谈什么亲情!为了鑫龙大厦,我可以舍弃一切,甚至身家性命。就是把我的血肉化作混凝土,我也要盖起它!”他说着猛地站起,推开窗子,遥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尚未封顶的青灰色楼房道:“我就不信建造不起这座鑫龙大厦!我非要让它高高地昂起头颅,让它金碧辉煌,让它成为我乔小龙的墓碑!”
林非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来,身上的热血也随着小龙铿锵有力的话语加快了流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