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莉自接到乔小龙的电话后,便一直处于心神不定、辗转反侧之中。他突然主动打来电话,意欲何为!是解释?是致歉?还是要展示他的春风得意?也许他仅仅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随便问候一下,或许是看在父亲和淮生大哥的面子上礼节性地打个招呼?

如果他依然还爱着她呢?毕竟在他们分离的这段日子里,他们没有联络过,很有可能会出现些误会。比如他认为她不会再回来,以为她在国外已经有了归宿等等。他目前和林非也仅仅是朋友,并没有结为夫妻。是不是见她回来了,要与她重续前缘,再浴爱河?

但她很快就理性地否掉了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臆想妄猜。她看得很清楚,他和那个林非形影不离,而林非在咖啡厅也当着她的面说小龙爱她爱到须臾不能分开的程度。况且林非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让人赏心悦目,还是卓有成就的博士,小龙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郑莉左思右想,越想越灰心丧气,越想越痛苦不堪,竟不觉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厌倦之感,思忖着是否该尽快离开淮海到国外去。

吴淮生走进客厅时,蜷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的郑莉竟然没有发觉。吴淮生悄悄在她对面坐下,被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和憔悴不堪的样子吓了一跳,尤其是见她如入定般地在那儿痴痴发呆,就更担心了,于是轻轻咳了一声。

郑莉这才被惊醒过来,见是吴淮生来了,忙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招呼道:“淮生大哥你好,喝点什么?”

“不用了。”吴淮生连忙摇摇手,然后关切地问,“你脸上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没事,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郑莉把头发拢到脑后,拿起茶几上的橡皮筋扎住,做出轻松的样子,瞥了吴淮生一眼,很随意地道,“这几天心里有些乱,总是失眠。刚才没有冷落你吧?”

“没有没有。”吴淮生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被她那不经意的一瞥看得神醉魂迷,尤其是那前句话,说得他心里痒痒的:莫非她已经对自己有了那个意思,不然为什么心里乱还失眠,而且亲口说出来?想到这儿他不觉激动起来,道:“我陪你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郑莉一直在猜测吴淮生频频约她出去的意图,心想,莫非是乔小龙让他这位大哥来安慰她的?

吴淮生见她没有表示反对,随即提议:“咱们去香樟园吧!”

“不去!”郑莉已经对这个地方有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排斥感,所以断然拒绝。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太生硬,马上又补充说,“那儿太乱,环境不好。”

吴淮生想了想,觉得郑莉说得有些道理,人员是有些太杂,再说老去一个地方,也太俗气了。于是又提议道:“咱们去小黄山咋样?那儿空气好,景色也好。而且我听说慈静庵有位刚云游来的尼姑叫祥明师太,修行很深,能观皮知骨,由骨知心,预知人的因果,让她帮你看看。”

郑莉顿时来了兴致,连声说好。从沙发上跳下,进里屋简单妆饰了,便和吴淮生一块儿出了家门。

天高云淡,秋风送爽。位于淮海西郊的小黄山像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灿灿的阳光镀亮了她的翠衫绿衣,一片片红树林如缀在她身上的玛瑙玉佩。不太高也不太峻峭的顶峰上散落着几处寺庙,而那座黑瓦白墙的建筑便是慈静庵了。

奥迪车在山门口的停车场停住,郑莉一下车,就被山顶上隐隐传来的钟声笼罩住了,脸上不觉涌出几分肃穆来。

好在山并不高,吴淮生和郑莉很快便登上了顶峰,走进了慈静庵。郑莉买了两捆香,燃着后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中,然后便进了大殿。面对如来佛和观世音等菩萨的金身塑像,她双手合十,学着旁边香客的样子,虔诚地拜了几拜。

吴淮生已经找到了祥明师太,招呼郑莉过去。这是一个并不宽敞的偏房,正对着门处是一尊不大的佛像,旁边摆着长条桌,桌上放着签筒。祥明师太就端坐在长条桌后,出家人很难看出确切的年龄,祥明看上去在60岁左右,慈眉善目,皮肤微黄,身材瘦削。吴淮生向她说明来意后,她示意郑莉抽签。郑莉很认真地摇了摇竹筒,闭上双眼抽出一根签来。祥明依照签号从长条桌旁排列的纸片里寻出一个纸条来,上写“上上”二字,下边是几行所谓的箴语。吴淮生喜道:“恭喜你小莉,抽了个上上签!”

郑莉也甚是兴奋,请求师太解字析义。师太问她是解前程、健康还是解婚姻。郑莉说她都想解。师太说不可,只能解其一,如多了也就不灵了。郑莉心中想解最后一条,可当着吴淮生的面又很难说出口。就在她故作踌躇状时,吴淮生已代她脱口而出说就解婚姻。师太以征询的目光看郑莉,郑莉赶紧点了点头。

四句箴语是:云来如衣,云走日辉;日明云愈白,日升云顿开。

祥明师太解析道:“前两句是指你感情曾受过挫折或是有过曲折,但已经渡过难关,喜事将临;后两句是说你和相爱的人感情很深,相互提携,定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恭喜啊,施主!”

郑莉心花怒放,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师太,颤着声音说:“谢谢您师太,你真是位德高望重的活神仙!如果您所讲的能成为事实,我一定再来还愿,重重地谢您!”

吴淮生自然也是喜不自禁,他马上便联想到自己身上了,认为那个和郑莉举案齐眉的人肯定非他莫属。

他们兴高采烈地出了慈静庵,沿阶而下。郑莉一扫脸上的阴郁,笑着、跳着,还不时哼上几句流行的爱情歌曲。吴淮生从认识郑莉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快乐,灿烂的笑和舒展的身姿使得她愈加美丽动人,他如同看到了翩翩起舞的仙女,那纯真、那热情、那温柔几乎要把他溶化了。他不由自主从心底生发出让她一生幸福永远快乐的愿望来。

郑莉忽然跑上前来,挽住了吴淮生的胳膊。吴淮生吃了一惊,既激动又紧张,心“咚咚”急跳,腿也不觉僵硬起来。

“吴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郑莉侧过脸来。吴淮生心中一动,看她一脸的神秘,莫非是要……他连忙点头道:“你讲你讲!”

“你为什么到现在不结婚?”

果然被他猜到了!吴淮生一阵激动,回答道:“因为没遇到像你这么好的姑娘。”

“吴大哥你又挖苦我了。”郑莉并没往别的方面想,很诚恳地说,“比我好的女孩多得是,以后我要多注意,帮你物色一个合适的。”

吴淮生以为郑莉是在试探他,便很郑重其事的样子道:“可我只喜欢你!”

郑莉不由得很爽朗地笑了。吴淮生愈是一副傻乎乎的认真样儿,她愈是觉得他在开玩笑。

吴淮生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怔怔地看着她。

“吴大哥,真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郑莉止住笑,感慨着道,“有时候我想,还是像咱们之间这种纯洁的兄妹之情最好,我在你面前就觉得特别轻松,一点儿不觉得心累。”

吴淮生似乎听出了不对劲,不禁脱口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想把你当做我的哥哥,你要我这个妹妹吗?”

吴淮生像从火山口一下掉进了冰窟里,从外凉到里,浑身像散了架,双腿在山道上直打飘儿。

“怎么?你不愿认我这个妹妹?”郑莉见他沉吟不语,仰起脸来追问他。

吴淮生的脸成了个大苦瓜,只得讷讷地说:“愿……意!”

郑莉仍然沉浸在那四句美妙无穷的箴言中,丝毫没有察觉出吴淮生的异常,情不自禁地又哼起了流行小调。

吴淮生的情绪却是无论如何也振作不起来了。他面前的阳光不再灿烂,风不再凉爽,树不再婀娜多姿,片片红叶不再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