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刚没有跟着一起过来,明智地选择了归队。
尽管那个实习刑警身材偏瘦,毕竟是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别动组员一直活动着酸麻的手臂,额头的汗也还没消解。一方手帕沉默地递到了手边,他道谢后接过,发现上面印着卡通图案。
八成是闺女塞给爸爸的,王久武会心一笑,贯山屏目视前方,紧抿嘴唇没有吭声。
见人都齐了,小史不再鼓捣投影,收好平板站起身,跟着走去了窗户边,郑彬给他让开了位置。
“室外的部分就先到这儿吧。”这人提议。
不过办公室内的情况其实用不着小史怎么提点,满地碎片血污,这里发生过什么,多少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稽察员直接到现场的次数要少一些,所以勘验员主要是打算讲给他听。
小史在窗户边举高拳头,然后手臂在空气里画了道弧线,向前落去:
“行凶者当时踩空后抓住了上窗框,腾不出手,没法撬窗,但他贼起飞智,居然拿‘疯牧师’当榔头,甩过来砸破了玻璃,自己才跟着**了进来。”
贯山屏回忆起了早上看到的整扇摔落的窗户,还有“疯牧师”尸体表面残留玻璃碴的划伤,尽管听起来不可思议,倒也能说通,他便点了点头。
玻璃碴,玻璃碎片,满地的玻璃碎片……断裂的麻绳与胶皮。
贯山屏紧跟着追问:
“而在这个过程中,碎玻璃巧合地割断了麻绳,‘疯牧师’侥幸挣脱,开始反抗,因此玻璃碎片散落的范围才会扩大,以至最后满屋都是,同时,他们的殴斗也殃及王组办公室里的其它物品,是这样吗?”
“啊,算你猜得准。”
答话的人正要说这段,听到抢白只能耸了耸肩,身后窗户上蒙着的玻璃膜被风吹出一个鼓包,其上虚幻的彩虹色让它像极了易碎的皂泡。
窗户下边原本洁白的墙面则于昨夜溅到鲜血,脏污的颜色流淌,如同地面污浊花纹跨维延伸的边缘。米白色的瓷砖阻止了黏稠**向下渗透,满地人血便交织似网,却又在厮打中被擦涂得全不成样。
这一地殷红令人头晕目眩,但在勘验员眼中,却是脉络清晰。
小史离开窗边,双手插兜,开始沿着梳理好的过程,在一片凌乱中走出二人殴斗的路线。
窗边,到办公室中央,然后放射状向四处扩散——扭打与躲闪。
撞掉电脑,砸坏办公桌,碰碎花盆,踩断钢笔——跌倒与挣扎。
“哼,精彩,如果昨晚有人值班的话,场面大概就没法这么爽了。”郑彬嗤道。
小史走过几处喷溅状血迹的时候特意慢下几步,“殊死搏斗,可惜啊,该死还得死。”
……
窗外的黑夜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可是肿起的眼角与额头滑落的鲜血,让秃顶男人的视野中只剩暗红。操着难解的异国口音,他咒骂着,再次朝面前的“死神”扑去,求生本能加持下的勇气,“疯牧师”几乎忘却身上的疼痛。
然而不断流失的生命令他踉跄不稳,天地晕眩,挥出的重拳击中的只有冰凉的空气。“死神”这次躲闪得很轻松,手中的军刺在月光下也藏起寒芒,又在他身上添一道伤。
秃顶男人最终倒了下去,血液涌出,带走他的体温。
在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几秒,“疯牧师”才看清“死神”娇美的脸庞。
……
小史在最大的一滩血泊旁边停住,白色的粉末描出了它的轮廓。
“根据血量和擦涂痕迹,我们判断‘疯牧师’死透前就趴在这里。不过我听法医说,他最后死于严重失血与脏器衰竭,换句话说,哪怕他打赢了,也无非是让王哥第二天看到的是两具尸体——噢,那样倒是给咱们省事了。”
对于这种家伙的遭遇,勘验员可谓毫无同情之意,年纪轻轻便已见惯死亡的他,说话时脸上甚至似乎还有一丝嘲弄的笑意。
“不过接下来才是有意思的地方。”
他蹲了下来,指了指围绕那片血泊、整整一圈的血脚印。
“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