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世,有喜有悲,悲欢离合演绎着生命的光辉。

一九八五年一月五号,小寒。

东冬冬的周岁生日刚过不久。

冯桂珍早上下炕时突感一阵眩晕,她柱着拐杖缓了片刻,顿感神清目明,一身轻松。

东方亮瞧着老伴儿独自上了厕所,病体似乎大有恢复,然而他的脸上却挂满了忧伤。

冯桂珍上厕所的时间有点长,东方亮在院子里跺着步子,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老伴儿。

最终东方亮还是忍住了冲动,好在老伴儿终于从厕所出来,她洗手净面,招呼了一句。

“方亮,跟我进来。”

东方亮跟着进了屋来,只见老伴儿翻出早已准备好的寿服自己穿好。

“你这是干什么啊?”

东方亮几乎带出了哭腔,冯桂珍却带着笑容说道:“方亮,我到日子了,你去把他们叫过来吧,我交代几句。”

“唉。”

东方亮长叹一声泪奔而出。

新兴市场。

东婷骑着崭新的自行车来到的东风的店铺,她哭成了泪人,进了门时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

“三、三哥,妈、妈不行了,让你回去准备后事。”

东风一阵眩晕险些栽倒,他握住东婷的肩膀吼吼道:“你抽什么疯,我出来时妈还好好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东婷悲从心生,哭得梨花带雨。

燕梅已经把客人请了出去。

“风,先去打个电话通知二哥吧。”

“对、对。”

东风奔出店门骑上二八大扛疾驶而去。

燕梅和东婷锁了门,二人骑一辆车往回赶,路过公司时被东山拦住。

一番询问后也赶紧关了门,招呼张力赶奔家中。

这时东阁尚在鹏城开会,讨论公司的新年计划和新品服装的建议。

东风的电话打到了荣丰公司,接到电话的前台立刻派人前来通知。

得到消息的东阁失魂落魄,一时手足无措。

还是荣茂提醒道:“阁子,赶紧回去吧。”

“嗯。”这时还不忘向马文抱歉,“抱歉马总,家里有事先赶回去了。”

“好好好,东阁兄弟别着急。”

荣茂陪着东阁上了北去的列车。

这时冯桂珍的屋里已经围满了人。

看到红光满面的老太太大家都很疑惑,东风更是询问道:“妈,你这是干啥啊,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懂什么,我这是回光返照,趁这功夫我跟你们交代一下。”

“可是我二哥还没回来呢。”

“不等他了,我要说的话早就跟他说过了。”冯桂珍说着话看向了东楼。

“楼,你是老大,这些年家里里里外外的就靠你们两口子,没有你们二和三没法在外面闯。”

东楼哽咽道:“妈,你等阁子回来再说行不?”

“行了,多大人了,还看不开生死。人都得有这一天,你希望我明明白白的走还是稀里糊涂的走?”

东楼抹了把脸深吸了口气。

“妈,你说吧,我听着呢。”

“嗯,兰子这些年不容易,以后你要好好对她。”

“我知道妈?”

“你爸这个老倔驴以后你要哄着他点,别竟跟他犟。”

“嗯。”

“兰子啊。”冯桂珍看向刘玉兰。

刘玉兰哽咽道:“妈,我听着呢,你说。”

“这些年辛苦你了,妈谢谢你啊。”

“妈,你说这个干啥啊,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什么叫应该做的,你不欠我们家的。但以后,这些事就真的是你应该做的了,我走了你就是这个家的大嫂,当一半儿的家。”

刘玉兰哽咽无言,只有不停的点头。

冯桂珍看向抱着孩子的凤霞。

“阁子虽然不在但你在也是一样的,我就把小华啊托付给你和兰子了。”

凤霞含着泪点了点头。

冯桂珍又看向东风。

“三子。”

“妈,你说啥我都听,您放心吧。”

“嗯,三子,你知道我为啥不让你今年结婚吗?”

东风摇了摇头。

“我想着我走以后你们再结婚,可以给咱们家冲冲喜。”

东风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冯桂珍又看向燕梅。

“燕梅,你还没过门就让你摊上这个事,受委屈了,我走了以后你就别给我守灵了啊。”

“妈。”燕梅恸哭出声,一个字便已代表了千言万语。

冯桂珍带着欣慰的笑说道:“好孩子,你这声妈我就没遗憾了啊。”

冯桂珍看向东婷,她抱着东华哭得直抽抽,或许是看到姐姐在哭东华也不停地哭。

“丫头,大姑娘了,以后得有点样儿了。”

东婷不停地点头,把东华紧紧地搂在怀里,哽咽着说道:“妈,你跟小华说什么跟我说吧,将来我告诉她。”

“我跟她没啥说的,她虽然这么小就没了妈,但有嫂子和姐姐,以后也遭不了罪。”

“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妙妙、顺顺、冬冬,我都会照顾好的。”

冯桂珍点了点头,最后看向东方亮。

“方亮,阁子回来你不许责怪他,这是我留给你的话,你要好好的知道不?”

冯桂珍最后看了一眼在场的亲人,她缓缓地躺好,口中喃喃自语。

“我这一生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圆圆满满。”

妈、妈、妈……

无数撕心裂肺的呼唤好像带着回音传遍了东坡集。

张力和东山含着泪拉一挂鞭。

东阁赶回家中时冯桂珍的遗体已经成殓入棺,他奔到灵前砰砰磕头,撕心裂肺的呼唤感染着吊唁的群众。

然而对东阁而言,这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却永远无法弥补。

鼠年的春节东方亮一家在悲伤中度过。

牛年三月初三,东风和燕梅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次年九月东风的闺女东兰兰出生。

岁月悠悠,时光如梭,一转眼五年的时光倥偬而过。

一九九零年除夕,清晨。

一声炮响崩上高空,轰的又是一声。

东冬冬拿着一炷香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的炮竹。

凤霞挺着大肚子出了门,“冬冬别玩儿了,去你爷爷家了。”

东阁跟在后面关门上锁,一家三口出了门,大黄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院外的土坯墙边码着一摞摞的红砖。

东冬冬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东阁喊了一嗓子。

“去喊一下你老叔和老婶儿。”

东冬冬跑了两步进了东风的院儿,不多时燕梅领着东兰兰出了门来,东风和大侄子跟在后面。

东楼的院儿新盖的四间大瓦房,西屋东方亮单开了一间房作推拿诊所。

刘玉兰三人伺候几个孩子吃完,大的小的都上了炕玩耍。

哥几个这才围桌落座。

东婷给倒了一圈儿酒,东阁随口说道:“大川打算给你介绍个对象,就是给大哥盖房时跟你眉来眼去的那个小伙子。”

“二哥。”东婷难得带了一些羞涩,“谁眉来眼去了。”

“你就说你乐不乐意吧,你要不乐意我就回绝了。”

东婷抿着嘴巴给东方亮捏起了肩膀,“我听爸的。”

“你甭听我的。”东方亮喝了口酒愤恨道,“我可管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