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漆黑的飘**着雪花膏气味的夜晚,五哥悄悄地扛着苇席到场里去了。他一共扛了三趟,把所存的红炕席全都扛到了自家的麦桔垛前,然后一张张地铺在麦桔垛上。接着,五哥就爬上麦桔垛,静静地在苇席上坐下来。
风凉凉的,暗夜中弥漫着很浓的女人的气味,不知名儿的虫儿在热烈欢快地叫着,远处的萤火时暗时灭,跳跃闪烁着绿色的火苗儿。五哥在铺了红炕席的麦桔垛上坐了很久很久,当沉默与那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的时候二五哥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火柴。当第一根火柴擦亮时,小小的火光映出了五哥那绿得可怕的脸,那脸上清楚地写着二十七年来的痛苦和熬煎。五哥就这么一根根地把火柴擦着,又一根根地把燃着的火柴甩到麦秸垛上……
五哥哭了。
二十七年哪,漫长的二十七年,五哥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心中的痛苦。可现在他哭了。
半夜时分,麦场上烧起了熊熊的大火,大火映红了半个夜空,照亮了一个黑暗的世界。五哥端端正正地坐在火海里,火光映红了五哥的脸膛,映出了一个扭曲的魂灵。五哥笑了,火光中的五哥又恢复了昔日的阳壮,恢复了生命之红润。在熊熊大火的燃烧中,五哥第一次获得了人生的快乐……
当村人们担了水桶匆匆赶来时,已是太晚太晚了。只见燃烧的余烬像黑蝴蝶一般一片片向人们飞来,夜空中到处是黑色的飞灰,黑色的曼舞的精灵……
那是五可的魂灵么?
赶来的村人全都呆。
天亮之前,七叔家的媳妇生了,生了一个男娃,亮着粉红的“小鸡鸡儿”。这娃儿阳气足足的,哭声十分响亮,号角一般地啼着大李庄村的黎明。
人说,那是五哥投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