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袁氏哭得如何梨花带雨,秦覃都无动于衷。他可不是卫平侯,袁氏落几滴眼泪就对她百依百顺。

秦覃冷冷道:“卫平侯,今日无论如何令郎都要跟我们走一趟。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若当真什么都没有做,本官自然会还他清白。”

卫平侯下意识向母亲投以求助的目光,结果却听见一声冷哼。

“此事事关重大,想必阿姊是能体谅我们的。”

秦覃早就看这个外甥不顺眼了。不,应该说,陈留阮氏的姻亲都不喜欢老卫平侯,连带着迁怒上了他的几个儿子。

秦覃为官多年,又算是卫平侯的长辈,他冷下脸时,卫平侯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见他如此,秦覃更是失望。

阮筝叹了口气,道:“大理寺审案,自然是让人放心的。”

说着目光扫过袁氏,只见她面色煞白一片,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饶是袁氏心思深重,也想不到这件事情就是阮筝一手安排,还在苦苦哀求,希望搬出卫平侯府来动摇阮筝。

“大家,大郎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去大理寺?这不是让人看卫平侯府的笑话吗?”

“大理寺又非穷凶极恶之地,有什么去不得的?”阮筝看向袁氏,意味深长道:“你这样三番两次阻拦,只会让人觉得卫平侯府做贼心虚。”

既然也阻止不了,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让秦覃带走调查。

大家亲戚一场,想必秦覃也不会真的把卫祥怎么样。

这样一想,卫平侯便道:“那就麻烦秦大人了。”

袁氏满脸不可置信,他怎么能让人把卫祥带走?

秦覃抬了抬手,道:“走吧。”

下属立刻压着卫祥往外而去。

“阿娘!阿娘救我!”卫祥大喊大叫,凄厉声音简直令袁氏心碎。

她狠狠一咬牙,扑到卫祥身前,阻止了官兵的脚步。

“大理寺审案,岂能只听信他人之言!我儿清清白白,去了大理寺,即便洗清冤屈,旁人也会有所误解……”

阮筝淡淡一笑,袁氏只要碰到和卫祥有关的事情,就容易失去理智。

秦覃可不会惯着她。

“既然如此,那就把许郎君请过来,和卫家大郎当面对峙。”他一声令下,官兵立马快步流星,把一直等候在卫平侯府门口的苦主带进来。

秦覃口中的“许郎君”本名许茂,草鞋布衣,面颊消瘦,瞧着很是落魄。

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此刻满是恨意地盯着卫祥。

就是他!害死了他的阿耶和阿妹!

“阿姊。”秦覃将供词送到阮筝手中。

说起来,这不过只是世家子弟的一桩荒唐事,对高门大族来说压根算不得什么。

不就是冬日一时兴起,带了几个小厮外出京郊狩猎,恰好看见庄户上的农女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便要了她的身子吗?

能供卫平侯府的大郎君玩乐,那是她的福气!

卫祥一时气愤,直接把人给打死了。谁让她不识好歹呢?

本来这事儿到这也就完了,偏偏许家老头拿着工钱给小女儿买了几块她爱吃的糕点,高高兴兴地回家,结果一进院子,正好看见女儿被勒死的惨状。

许老头惨叫一声,想也不想就要和卫祥拼命。

结果可想而知,被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卫祥这样的身份,哪里会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他们的命对他来说就像是路边的野草,踩死几根草需要赔钱吗?

当然不用。

他可是卫平侯府的大郎君,日后的卫平侯世子。

卫祥杀了人,带着小厮大摇大摆就离开了。

附近的佃户见他衣着富贵,哪里敢出面阻止?没有人帮许家父女说话,甚至许大郎采药回家,想要求一个真相,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直到阮筝派人去调查卫祥,才翻出这些冤案。

秦覃从托盘中拿起一块玉佩,道:“这是卫家大郎的贴身之物,欲行不轨之事时遗落现场。卫平侯,你来认一认吧。”

此乃物证,上头还有凝固多时的斑斑血迹。

许大郎咬牙道:“当时庄子上很多佃户都看见你杀我阿耶、辱我阿妹!你这个畜生!?不得好死!”

几个佃户也被带进来,诚惶诚恐,小心翼翼作证。

“是、是。”

“我们亲眼看见,这位郎君吩咐什么阿旺,把许家父女二人害死。”

阿旺是卫祥的贴身小厮。

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即便是卫祥自己也抵赖不了。

谁让他有恃无恐,害死了人,也不曾掩饰半分呢?

不过,这也是士族子弟的作风。

他们生来高贵,打死几个庶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卫祥低着头不说话,他是卫平侯之子,难道还要他给那几个庶民抵命不成?

袁氏哭道:“定是那些个下人带坏了大郎,否则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还只是个孩子……”

“满脑子龌龊心思的孩子?”阮筝看向卫祥的眼神满是厌恶。

虽说士族高门会给家中子弟早早安排通晓人事的婢子,可还没听说过哪家郎君,会饥不择食到玷污清白女子的地步!

即便阮筝前两日就已经知道此事,可当看见这写满血字的供词,还是控制不住心头怒火。

她可以容忍儿子平庸、愚蠢。

毕竟天分一事,本就不可强求。

但卫祥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阮筝的底线。

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既蠢且坏,视人命如草芥!

阮筝冷冷道:“卫平侯府没有这种心肠歹毒的子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听到这句话,许郎君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他满脸泪水,对着阮筝重重磕了三个头。

“许茂多谢老夫人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