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九娘拜阮筝为师的事情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至少在士族高门的圈子几乎已经传遍。

尤其是崔六娘,没少在信里“拈酸吃醋”,只可惜她的祖父母不像郑玉翎,跟阮筝是从小认识的交情。

后面卢卫两家定亲,大家还吃惊了一把。原本以为卢家会把卢九娘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毕竟卢家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嫡出女郎,卢九娘的舅母更是心心念念想要她这个儿媳妇。

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卫启给截胡了。这可把卢九娘的舅母给气的,在信里没少埋怨小姑子,殊不知卢夫人压根没想把女儿嫁回娘家。

琅琊如此之远不说,卢九娘若是嫁过去,就算受了委屈,她难道还能和自己的哥哥嫂子撕破脸不成?这样一想,卢夫人也不觉得卫启有哪里不好了。

她原先觉得卫启是三房的儿子,卫平侯府的爵位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落到他头上,如今又未入仕,怎么看都是不如别人的。

但郑玉翎一语道破,仅凭一句“阿宜的性子,我从来没想过她去别家做长媳宗妇”,卢夫人就彻底想开了。

别看卢九娘长了一张美丽冷艳的脸,实际上半点心眼也没有。这倒不是说她笨,而是她这样的性子,让她做宗妇长媳,实在是压力太大,她或许可以做到,但一定不会快乐。

对卢九娘而言,别的媳妇熬到婆才能有的管家权,还没有阮筝的一张字帖来得有用。她这样的性子,让卢夫人好几次私下叹气,后悔不该把女儿娇养成这样。

可也没办法,都长这么大了,难道还能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不成?

郑玉翎和卢夫人原本就是想着给卢九娘找一个家里事少、又是幼子的人家,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承担太大的子嗣压力。只是这种人家少之又少,更何况幼子虽说没什么家族压力,可最得父母偏爱,总归是有许多琐碎的麻烦。

哪像卫启?

郑玉翎跟阮筝和好以后,就瞄上了她的孙子。

别的不说,除了那个孽种卫祥之外,卫平侯府的孩子就没有一个是不好的。

别家都有的婆媳矛盾、妯娌嫌隙,换在卫平侯府,也完全就不是什么问题。卫启的亲妹子远在琅琊养病,隔房的卫瑾和卫珍姊妹俩又是一贯和卢九娘要好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关系不好,她们还会刁难卢九娘不成?

安阳郡主也不是什么刻薄难缠的性子,只要卢九娘尽到做儿媳的本分,再有阮筝护着,卫启从中周旋,一家子难道还不能够和和美美过日子?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两家都是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地定下了良辰吉日。

就在开春的三月里。

安阳郡主现在是生怕这个儿媳妇跑了,来一个二皇女,那她哭都没地儿哭,故而情真意切跟卢夫人解释,三月里气候正适宜,不冷也不热,不至于累着九娘。

卢夫人也很高兴安阳郡主这么重视自己的女儿,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比从前亲近许多。

再一个,因着大家伙都知道卢九娘在阮筝跟前钻研书法,为了杜绝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阮筝特意拜托兄长,替自己教导卫启。

这样一来,两个孩子也算是各忙各的,分开的远远的。省的有些嘴巴不干净的人说卢九娘,“哪里就是学书法,我看呐是早就看上如意郎君,这才扯谎故意接近呢。”

在这一点上,卫韶不得不佩服母亲高瞻远瞩,与其等流言而起再来遏止,倒不如先从根源掐死。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一晃就到了立秋。

阴雨连绵,秋风瑟瑟,久不出日头,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开朗不起来。

阮筝这些日子膝盖疼,许是年轻时候不注意,如今老了开始发作了,疼得她整宿整宿睡不好。这可把卢氏和安阳郡主吓得,要在婆母房里打地铺服侍。

好在云因好说歹说给她们劝住了,要不然阮筝都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天色渐黑。

刚煮好的中药浓汤里放了几块干净帕子,云因稍稍拧干便敷在阮筝膝关节的位置。

“奴这几日思来想去,一定是娘子从前和郎君一起行军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病根。”云因愁眉苦脸,絮絮叨叨道,“当时没什么事,现在年纪大了,一并都发作了。”

热敷虽然不能根治,但多少也有些用处。阮筝没忍住揉了揉膝盖,打从昨儿睡不好,半夜爬起来去找宋樾下棋,被她痛骂了一顿后,阮筝的心情就一直持续低落。

她不禁感叹,“果然,人老了就是招人嫌的。”

云因吐槽道:“谁让娘子大半夜的去敲宋娘子的门,这要是换郑娘子,您接下来的日子都不要好过了。”

阮筝深觉有理,又叹了口气,开始反思自己。

“阿因,你说我现在的脾气是不是太暴躁了。”

“啊,有吗?”云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阮筝是在说卢氏和安阳郡主两个人。她想了想,“娘子也没有说什么啊。”

只是让她们少到自己跟前晃悠。

云因安慰道:“娘子放心吧,两位女君不会往心里去的。”

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谁还能一直保持平静的状态?又不是圣人。

反正在云因看来这都不算什么。娘子也是为了卢氏她们着想,不然,这样的天打地铺,可有得她们罪受。

阮筝哭笑不得,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昏君偏爱佞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