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琛的离开令林贵妃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这么热闹的时刻,他心里竟然还记挂阮闲那个女人!她忙活了这些日子,甚至都得不到一句赞扬的话!

而就在此时,林贵妃的兄长喝醉了酒,毫无眼力见地嚷嚷道:“今儿个是家宴,圣上去哪儿了?可是喝醉了?娘娘怎么也不跟在身边伺候。”

言语间仿佛将林贵妃当作侍婢看待。

纪王今日也贪杯,酒意上头,反应比平时迟了一拍,但还是保留了几分清醒,呵斥宫人道:“阿舅醉了,还不快把醒酒汤端来。”

怀王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仍在病中,阿耶自然放心不下,要去看望一二。”

林贵妃冷冷的目光落在怀王身上,他如今倒是有出息的很,不过是娶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便觉攀上了范阳卢氏这棵大树,行为举止可以说是和从前大不相同。

怀王也不怕她,左右他已经出宫,拥有自己的府邸,林贵妃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妾而已,她难道还能像阮皇后那样行使“母亲”的权利,给他使绊子不成?

更何况,怀王早就和纪王撕破了脸,他以前也算是对林贵妃毕恭毕敬,唯安王之命是从,可结果呢?他们是怎么对他的,还不是把他当狗一样呼来唤去,各种瞧不起!

怀王笑道:“正妻毕竟是正妻,任凭妾室如何得宠,也是半点比不上的。更何况,神光阿妹这些年可从来没让阿耶操半点心。”

哪像纪王,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能狠心下手。

三言两语,就让林贵妃母子几个变了脸色。

二皇女第一个按耐不住,咬牙切齿道:“你得意什么?我阿娘好歹是阿耶亲封的贵妃,你竟然如此无礼!等阿耶回来,我一定要告诉阿耶!”

怀王现在连纪王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二皇女一个没有封号的公主。她还不是林贵妃亲生呢,没有脑子的蠢货,也不想想如果林贵妃真的疼爱她,怎么会不想办法帮她争取封号封地。

怀王冷哼道:“二皇妹还是管好自己吧,如今外头人提起你,十个有九个避之不及,有这样嚣张跋扈的名声,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嫁的出去。”

啪——!

林大郎怒一拍桌子,指着怀王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贱婢之子,竟然如此嚣张!”

怀王生母只是个普通宫人,是高琛和阮皇后争吵之后,被用来醉酒发泄的无辜女人,生下怀王便没了气息。所以这些年来,高琛一直视他于无物,甚至十分厌恶。

男人就是这样虚伪恶心,明明是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却要把一切罪责归结于旁人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证明,高琛对阮皇后的真心。

可笑至极。

怀王嘴角仍挂着笑,骂吧,趁现在多骂几句,不然等会儿还不知道能不能这样威风。

贱婢之子?这样的话,阮皇后说得,神光公主也说得,她们是天之骄女,是正室嫡出,看不上他也是情有可原。但林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女人上位的玩意儿!

林贵妃再得宠那也是妾!而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被阮皇后追封位分,同样是妾,怎么林贵妃就能高人一等?

殿内一片寂静。

只有林大郎骂骂咧咧的声音。

纪王妃和安王妃对视一眼,一个神情不安,一个面色淡淡。

这样看来,皇家的家宴也没比普通人家高贵多少。

纪王阴冷地盯着怀王,一口气饮了好几盏酒,纪王妃劝道:“王爷,身体要紧……”

“住口!”纪王怒骂道,在这样的场合也是丁点面子都不给妻子,“你算什么东西,也来管我?”

这句话说出来,林大郎的骂声都停住了。

纪王妃羞耻地低下头,眼眶中满是泪水。

而她的祖父永安侯,此刻的脸也是青了红,红了白,十分难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纪王都敢这样羞辱他的孙女!这是压根没把永安侯府放在眼里!他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这样的人,真让他做了太子,当了皇帝,也不会有他们好日子过。

永安侯此刻心中无比后悔,他和阿耶当年不该目光短浅,为了区区一个爵位得罪阮家。如今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林贵妃不轻不重呵斥了一句:“大郎,你喝醉了,连阿曹都不认识了吗?你们几个还不扶着大郎下去醒酒。”

若是以往,纪王妃就去搀扶纪王了,但今时今日,方才被羞辱过,她也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林贵妃眼中厌恶一闪而过,果然是登不上台面的东西,小家子气!

纪王被搀扶了下去。

反倒是林大郎,被林家主掐了一把大腿,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

这场面上唯一安静用食的只有安王夫妻,以及他的岳父岳母,还有顺王。

“夫君。”安王妃给安王舀了一碗还算温热的羹汤,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热菜。安王妃是给事中邵光的女儿,虽然比不上卢九娘那样的高门贵女,但也是温婉娴淑,进退有度。至少安王还是比较满意这个妻子的。

他嘴角噙笑,道:“多谢王妃。”

都说安王摔了腿之后便性情大变,时常阴晴不定,暴戾冷酷,可今日一看,反倒是纪王变得脾气暴躁,安王小夫妻两个和和美美。

邵光夫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安王心中冷笑一声,他的好大哥是顺风顺水惯了,所有人都认为他一定会是太子,他自己也这样觉得,所以哪怕只是栽了个跟头,也跟天塌了一般难以接受。

安王和怀王的联系不多,但多少能猜到他要对付老大。不过,就算是这样,安王也不会提醒半句。

他现在越发瞧不起纪王了。真是个蠢货啊,就算看不上永安侯的孙女,那也是阿耶亲自赐婚,他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人家又怎么会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