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起,战鼓随。

郝七线将身上披风褪去,留下一身黑红相间,布条飘扬,零而不乱的海祭司司服。

她迎着月光,双臂缓缓抬起,腰背向下弯曲。

铃~

手中铃铛响起,郝七线目光凌厉,随之而舞。

鼓声,铃声,乐师雄厚的人和声,顿时令在场的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人心跟着舞动而牵动,说不出敬畏由心底升起。

全场除了管弦之声,牵动人心的铃铛声,无人交头接耳。

白墨北垂手而立,眼神追随郝七线的身影。

她和他相见时,完全判若两人……她不是郝七线,她到底是谁?

城墙之上,郝七线突然跳上了围墙,如同要展翅高飞的鹰。

众人惊呼一片,“喔!危险!”

“她在做什么?”

“嘘!别叫,当心扰乱舞者心神。”

不仅是百姓惊呼,甚至连万国的宾客都跟着提心吊胆。

“此舞叫什么,她怎么越跳越凶险?”

“是啊,此舞和凤凰归巢风格完全不同,看着更像是祭司所跳的舞蹈,为何宴会上会出现?”

“祭司所跳?我看着,倒像是招魂!什么舞蹈需要跳的乱人心神?陛下,此舞到底寓意何为?”

突然,一个长相丑陋,身材娇小的男人恶狠狠出声质问。

太后本来就不喜郝七线那一身衣服,如今她的舞蹈更是惹得宾客胡乱猜测。

现在是闹得宾客不喜,都怀疑大誉是不是心思不正,用舞蹈歪曲暗指什么。

“玉容,派人上去将人抓拿下来!”

太后再也看不去,郝七线在上面的动作越来越凶猛,唯恐下一刻就要从上方终身一跃。

“母后少安毋躁。”

白墨北终于开口,太监总管五福心领神会,一摆拂尘小碎步拦住玉嬷嬷,堆起温和的笑脸道:“嬷嬷,也请您稍等片刻。”

太后见五福手持拂尘,双臂张开挡住玉嬷嬷的去路,顿时火冒三丈,“陛下!护犊子也不是这样护的!”

五福那母鸡……护小鸡的模样,实在把太后气的头疼。

“你看看她跳的什么?万国贵宾面前,你如何交代?”

白墨北面无表情,心底平静,周围的人只听他冷静回答:“是我大誉友邦,看的是最终的结果。结果如何,是友是敌,他们心中自有判断,何急于此一时,责问于朕?”

语毕,他冷冷看向问最先他寓意何为的使臣,“倭国使者,您说呢?”

上田四郎语塞,眼角抽搐,白墨北话中有意无意提到一句,是友是敌,自有判断。

这句状似八杆子打不着,却是暗藏一位帝王对整个局势的看法。分明是在点醒众人,事情还未结束,你就着急赶着上来挑事,是故意搞陷害?

迫于白墨北威压,上田四郎像一只夹紧尾巴的老鼠,讪讪点点头,“是,是,陛下说的是。”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后退两步。他不能再站在白墨北身边,白墨北身上的杀气,已经让他害怕。

可上田四郎没注意身后英格拉臣子站的离他比较近,一不小心就将人家的脚给踩了。

英格拉臣子痛呼,下意识推了上田四郎一把。

也不知是上田四郎人娇小的原因,还是他本就腿脚不稳,这一推,竟然往前扑了出去,直接摔了个青蛙啃泥。

但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留意他,因为与此同时,城墙之上,烟火漫天。

大家的注意早被万千的烟火吸引,郝七线站在城上,身后众多乐师向她靠拢,等烟火落幕。

众人齐声大喊:“阳~和!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气势恢宏,惊人心魄。

百姓瞧了个热闹,贵客臣子深思其中寓意,后知后觉。

太后嘴巴张了张,手轻微颤动握住玉嬷嬷扶她的手腕。

“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凤凰归巢,美吗?美。阳和呢?不能说美,但别有一番风味,同为舞蹈。同样蕴藏人们对最深处需求向上苍的祈祷。

当然,天下大同,还有另外一个更加深沉的含义……

郝七线走向白墨北时,一眼就瞥见上田四郎揣着手,神情阴翳。

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红袖跟在郝七线身边,手中牵着狼狗。郝七线伸手向她,她便将狗绳递给郝七线。

郝七线低头看了一眼狼狗,嘬嘬两声,随即松开了狗绳。

纵目睽睽之下,狼狗吠了两声,猛地扑向上田四郎。

“喔!”

狼狗比一般的狗都要大上许多,倭国人大多娇小,这狼狗立起来,都要有上田四郎高。

上田四郎被狼狗触不及防的偷袭吓得哇哇乱叫,“啊!走开,走开!救命啊,救命啊!狗咬人啦!”

郝七线见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并不着急上前去牵狼狗。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方才对郝七线生出来的一点好感,瞬间湮灭。

“皇后!”她这是在做什么!三番四次闹出事端,是嫌现在的局势太和平,非要闹出动静来才好吗?

郝七线收到太后那恨不得生吞了她的眼神,眉梢挑了挑。

慢悠悠上前将狼狗抱住揉了揉它的脑袋,淡然解释道:“使臣不必害怕,我大誉皇室的狼狗都是经过驯化的,一般情况不会随意乱咬人。

当然,要是有心术不正,对大誉不利的坏人,咱们的狼狗自然也不会放过。”

郝七线话中有话,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多少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白墨北轻咳一声,五福旋即明白他的意思,立马站出来配合好郝七线。

“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心存邪念的人,才会连动物都不喜欢。尤其是杀孽重的,小动物呀,更是一眼就瞧出。”

换言之,狼狗会无缘无故扑向上田四郎吗?当然不是,铁定是上田四郎不干净,被狼狗瞧出,这才遭了扑。

众人默不作声,心思各异。

“你们还站着作甚,贵客摔倒,还不快将人扶起来。”郝七线佯装呵斥,下人这才纷纷上前将人扶起。

其余使臣:“……”

太后眉头死死皱褶,眼角的鱼尾纹都透出几分凌厉。

郝七线话中有话,陛下不但不制止,还纵容五福出来帮腔。

看来,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上田四郎咬牙切齿,却是不好当众发作。他先前那一次语言上的挑拨离间,已经被白墨北轻松挑破。

若是他还继续下去,怕是牵扯出其他麻烦。

最后,上田四郎只能将憋屈硬吞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