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好好的心情都被你们整没了!”

方升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走了,方林氏在后面喊住他,小心翼翼道:“老爷,说好的今日宴席一同前去的……”

“你还有脸跟我一起抛头露面?你看看你管的是什么家?儿子生不出!教出的女儿……简直……”

后面难听的话,他到底没说,有其女必有其父,毕竟也是骂他自己。

“一个一个的都不让我省心,我娶你回来是要家宅安宁,好让我安心在外拼搏事业,你倒好,家管不好,女儿教不好,你要是做不好,外面有的是人替我管家!”

方升丢下这些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出了事,全是别人的错。

拼搏事业?他还真有脸说,方家的祖产都快被他败光了,外债一屁股。

要不是老许割让了大量财产,他现在就是个过街老鼠,哪里能耀武扬威,还能搭上冉府这种高门呢!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施施然起身。

“好你个贱人!果然是装的!”

方舒窈冲上前,那架势恨不能手撕了我。

渐风也就那么轻轻一推,真的,我就看她轻轻松松地那么一推,方舒窈就摔个四脚朝天。

“窈儿!你怎么样!?”

方舒窈直喊痛,哭的稀里哗啦,肝肠寸断,方林氏看着她手肘处的点点鲜血,加之在方升身上受的窝囊气,终于是忍不住——

“许幽静!我本着家宅安宁,处处对你忍让,你个狼心狗肺的贱蹄子,还真当我怕你了不成!”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拿下她!”

方林氏身后的婆子丫鬟闻言,刚抬脚往前冲,一道身影从她们眼前晃过,个个脸上五指红印,嘴角都渗出血来了。

嘶。

看着都疼。

“下次打人别打脸,明处的伤,我们更吃亏的。”

我扶了扶额,谆谆教导渐风。

前世懒得理会这对母女,戚家是书香门第,入了江门我又只跟着老许,内宅这种争斗,确实是没经历过。

可怎么办,在这种低级宅斗里吃亏,我不太喜欢呢。

明亏暗亏,都不喜欢。

方林氏眼里一片猩红,怒火翻涌,恨得牙痒痒。却是只能忍了又忍,嚣张的气焰顿时卸了一半,不敢再张狂了。

她幽幽开口:“静儿身边的人,倒是能耐的很啊,好端端地把我院里的人全都打的鼻青脸肿,这要是传扬出去,都不知道外面的人,该怎么想了。”

瞧瞧,这话说的多漂亮啊,直接倒打一耙,好赖全是我的错了。

我一脸讶异:“满院的人?有吗?我看舅母和窈姐姐的脸很好啊。”

要是愿意的话,我倒是很乐意代劳的。

偷梁换柱,偷换概念,谁还不会啊。

方林氏牙咬了又咬,脸色难看至极,最终还是忍下了,不敢再说什么。

我就喜欢这种识时务的,忍不住要发个善心指点一下:“唉,舅母,我也是一片好心,下人满口污秽,教坏了窈姐姐,难道不该教训么?”

方林氏愣了一下,眼滴溜溜的转,我明白,她算是听懂了我的话。

都是下人乱说话,教坏了她的女儿,她严厉惩治了下人,这可是治家有方呐。

她是听懂了,奈何她女儿就是爱犯蠢呐。

“你个贱……”

人字未出,渐风的身影已到身前。

方林氏护犊子一般,把方舒窈护在怀里。

我眼前恍惚了一下,曾几何时,也是有个人这样温柔且坚定地死死护住了我,到死都不愿放手。

鼻尖似乎又嗅到了熟悉温暖的木香花的气息,那是我娘亲身上的味道。

如万针扎心,心口刺痛难耐。

忽然间,我没了捉弄方舒窈的心。

原来,不论好坏,天下母亲护子的心,都是一样的。

唤渐风回来,我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出几步,我终还是不忍,回身看向方林氏。

到底是她那一瞬的母性光辉感染了我,让我生出了一种感觉,这人,或许还有的救。

“舅母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不再受制于人,靠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和女儿得到真正的庇护吗?”

我看到她的眸光瞬间一亮,有一丝野心蠢蠢欲动。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点明要害即可。

与其让方升再这么狂妄自大,肆意挥霍,而后再招揽莺莺燕燕危及她地位,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就够了,点燃她心中的斗志,让她先把矛头指向自己的丈夫,也就没多少精力在我身上了。

今夜彻底撕破了脸,方舒窈知道了我与她一样重生而来,不管是因为厌恶嫉妒,还是怕我报复于她,必是阴招不断。

方林氏也会想方设法地膈应我。

难保她们不会起杀心。

我若总要腾出手应付她们母女,难免分散精力。还不如祸水东引,让一窝子的狼内斗。

方林氏其实是有经商天赋的,也能屈能伸。若是不只把目光放在内宅的一亩三分地,还算是个可塑之才。

前世老许给的钱,没多久,再次被方升挥霍一空。

方林氏到慎王府找到我,借了点钱。

我对她其实没什么感觉,就算刻薄,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加上,不过就是点小钱,爽快就给了。

她靠着这笔钱,再次运转起方家的布料生意,没多久便有了起色。

前世过往已成云烟,我不愿再费心掰扯细算。重要的是现在,我倒是真的希望方家母女能过的好一点。

我一向相信一理,人若是过的好,是没空害人的。因为她的心很满。

一到院子,我不顾形象地往水边冲,把帕子丢给渐语。

“下次可不敢浸这么多姜汁,辣死我眼睛了。”

轻丝小雨,下得温柔,下得尽兴缠绵而不肯放晴。暮色四笼,四周一片静谧。而池边草窠里,虫鸣唧唧,热闹不减。

我小心翼翼,缓缓地拨开草丛,一只蛐蛐不停鸣叫,我欲要抓住,奈何手刚笼笼一半,身后响起一声呼唤——

“小言午!”

好了,即将到手的蛐蛐就这么没影了!

“哎呀,阿娘!我的蛐蛐被你吓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