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封宴顾若惘闻的模样让沈时鸢气得牙痒痒。

他心里都清楚,就是不告诉她,让她暗自神伤,很得意是吧?

蓦地想起被弟弟烧毁的信……

沈时鸢心虚了一下。

所以不是季封宴没说,是她没收到?

见沈时鸢娇俏的脸浮上一层淡淡的粉,季封宴的嘴角微微上扬。

难得孩子气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仿佛回到五年前彼此亲密无间的时候。

“宋妤澄是我妹妹,这事我难道不是在信件里说了吗?”

季封宴挑眉,如焦尾拨弦的声音响起:“原来本座写了那么多的信,某人是一点没看。”

他故作懊恼道:“本座惦念故人,故人转头就把本座扔在脑后,还指责本座胡作非为。”

随着季封宴幽幽的一声叹息,沈时鸢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之前的那些酸涩的醋意,此刻化作泡沫**然无存。

但在季封宴面前,沈时鸢又怎么会认输?

“分明是你没告诉我,说的云里雾里,怎么不让我怀疑!”

沈时鸢理不直气也壮,一双眸子直直盯着他,嘴角抿的紧紧的。

季封宴哂笑着。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小狐狸。罢了,谁叫她是自己养的。

他伸手将柔弱无骨的人儿拦入怀中:“嗯,是我的错。”

“是我想让某人为我牵肠挂肚,这五年来没给我写过一封信,还跟侯府定亲了。”

他睨着那双诡谲的眼,哼笑着:“当年的情谊只有我一人记得,遇到个没良心的,我能怎么办?只能认了。”

沈时鸢垂眸,越听越心虚。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弯不下来。

不只是她一人惦记着,原来他也在惦记自己。

“亲事是我父亲替我订下的。”她小声哼唧着。

季封宴冷淡:“我知道。当年在沈氏祖宅,你父亲对我……颇有些微词。”

当年沈时鸢将重伤的他带回沈氏祖宅医治,沈父也在。

看出他们之间的情谊后,沈父私下找他谈了一次。

虽没有直说,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瞧不上他的意味。

彼时的季封宴只是个人人可欺的小太监,这种身份确实配不上如日中天的将军府嫡女。

后来他离开,沈父将沈时鸢许配给侯府,也在意料之中。

那时候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定亲,他只是来迟一步……

沈时鸢忍着羞涩,瞥了季封宴一眼。

“当初我曾以死相逼父亲要嫁给你。”

见季封宴眼底浮现的惊讶,她的脸滚烫着,垂眸不敢直视他,继续道。

“父亲答应我的时候,我找过你,但那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沈时鸢一直把这段过往当成耻辱。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被情爱冲昏了头。

跟如今发了疯一样要嫁入侯府的凌千叶有什么区别?

“你上次不是问过这地方吗?”季封宴蓦地撇开话题,牵着她的手指着屋子内破旧的柜子。

他淡淡道:“这里算是我的‘家’,我在这儿住过。”

沈时鸢惊讶了一瞬。

季封宴勾唇一笑:“对我的身份没有一点猜测吗?我不信你没调查过我。”

“是查过。”沈时鸢直言不讳:“但你做的很干净,我只知道你是京城人士,其他的一概不知。”

季封宴笑了,不同于以往虚伪的笑,这次的笑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爹曾是先帝的御史大夫,一生谏言无数,用磊落两字形容不为过。”

他垂眸,嗓音说不出的讥讽:“他很是骄傲自己的行为,希望用他的言传身教也让我变成跟他一样的人。”

沈时鸢抬眸看着他,见他脸上无悲无喜,可身子却在颤抖着。

这样的季封宴难得一见……

她叹息一声,窝在他怀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爹不知道朝中众人对他积怨已久,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在我18即将科举那年,先帝下旨将御史府抄家。”

他的眼里浮现曾经过往:“当时我爹带着我逃难,想着躲到这里避难。我刚躲好,杀手就追上来将我爹乱刀砍死,我连完整的尸骨都收不着。”

沈时鸢没说话,只是伸手紧紧抱住他。

一夜之间曾经的荣华**然无存。

她不敢想象当时的季封宴是怎样的心态为父收尸,又是如何度过看不见天日的漫漫长夜。

“后来我就进宫当太监。”季封宴哼笑着:“从小黄门做起一步步往上爬。”

“替贵人们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刀光剑影如同家常便饭,那段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现在想起真是恍如隔世。”

他的语气说不出的轻松:“好在本座熬出头了,现在骑在我头上的只有嘉德帝一人。”

这话说的狂妄,换做旁人会在一旁拍手鼓掌这段精彩的过往。

可沈时鸢的心却沉了下去。

她记得当年捡到收重伤的他,肩膀到腹部的刀口几乎贯穿,只差一点就能看见他的肠子。

他靠在树旁,身下的血迹染红了一整片红廖花。

在月色下,他的面色惨白地吓人,活脱脱从炼狱里爬出的厉鬼。

当时没把她吓坏。

“原来我们是这样才相遇的。”

沈时鸢幽幽叹口气,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那个时候的她没问,他也不说。

要是能早点开口,她知晓他决意离开的缘由,说不定就不会错过这五年。

季封宴一眼识破她的心思,双手捧起她的脸,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靠近,馥郁的红廖花香冲刺着鼻尖。

沈时鸢下意识闭上眼,引来的却是季封宴揪住她两侧脸颊。

她愤然睁开眼,对上他那双诡谲带着笑意的眼,心头倏然一软。

“现在就很好。”

季封宴环住她,低头吻了吻沈时鸢的青丝:“如今你在我身边,我已经满足了。”

这样的情话沈时鸢是不满足的。

他只说了一部分的过往,但最重要的,他在逃避。

她知道她跟季封宴骨子里是一样的人。

尤其是他遇到惨痛的过往,她不信季封宴没有采取报复方式。

见沈时鸢对此不满,季封宴只是笑笑,没有继续往下说。

“你出事的消息,应该传到长公主府了。很快,公主殿下会派人来请你,想好怎么说了吗?”